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传统教育(一)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是古代中国知识分子的跨行业职业训练。
这和现代科学迥然不同。
接受现代科学职业训练的人,不要说跨行业,就是在本行业,也很难是全能的。比如耳鼻喉科专家,很难成为胸外科专家;古汉语教授,也很难同时是外语教授。
受西方教育的人认为,一切行动听指挥只能用于军队。他们不可能理解,在课堂上,学生一定要听教师的指挥。他们认为学生不要听教师的口令,而只是“应该制定一定的规则范围,让孩子在规则内自由行动。”
中国古人和现代西方不同,他们培养人才,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宰相属于三公六卿,一个国家不可多得,但医生却可以也应该村村都有。
^***自己,就是角色转换的典型。^***自己说,他原来只想做一个小学教员,打仗是他后来学的。当人们说他是导师、统帅、舵手、领袖时,他只承认他是教员(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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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由于中国文化的特质决定的。
《黄帝内经》说,“智者察同,愚者察异”。
一般和个别,共性和个性,是哲学的一个重要命题。
平衡、共处,是中国人的目标。中国文化的出发点,不是个人主义,而是集体主义。他们的出发点,是家、国、天下,是替天行道,奉天承运,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中国的思路是收敛的而不是发散的;他们比类取象;他们从无序找有序,从偶然找必然;他们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中国人注重观察的归纳,他们不提倡假设、推理。
中国教育使用的教材,是两千年一贯制,都是读经;他们的教材不像《西方经济学》那样,每隔两、三年就要出新版。
在春秋战国时代,中国也有技术教育,墨家就是他们的代表,但是道儒墨在魏晋时代,就变成了儒释道,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是以不变应万变,而不是“察异”,不是“分科”;只是因为中国教育的核心是授渔,而不是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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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所有问题,都应该简单容易,不简单不容易,就重新选择。
这是中华民族的基本观念。
《易经》是六经之首。
何为《易经》?经者,径也,路径、方法也;易者,简单容易也。“易经”,顾名思义,就是简单容易之道。
中国人都知道,大道至简;最复杂的问题,有最简单的处理方法;最基本的,是最简单、最重要、最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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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如何做,才能简单容易?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奉天承运,或者像孔子说的,人与天和。
何为天?天就是天然,就是自然。
这话不是我讲的,是老子、孔子的同时代人庄子讲的。
庄子说,“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秋水》)
“牛马四足,是谓天”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牛马四足,就叫天。天就是天然。”
《易经》的核心,就是人与天和,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人的主观要符合客观;客观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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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早在舜的时代就总结出这条经验的。
舜的时代,有九年的大水。
大禹的父亲鲧治水,用人定胜天的方法,也就是说人为地去堵。
大禹吸取了父亲的教训,确定了中国五千年的人与天和的原则:因势利导。
因势利导,就是《易经》的“无极”。
老子说,“复归于无极。”
复归于无极,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清零”、“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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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归于无极,是中国人做所有事情的第一步。
中国人做所有事情的第二步,是“无为”和“不争”。
老子说,无为则无不为,不争则无不争?
这就是说,“无为”和“不争”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没有比它更简单、更容易的了。
为什么?因为“无为”和“不争”,就是不要人为,而要天为。
何为“无为”和“不争”?
大禹做出了榜样,那就是“顺势利导”。
《孙子兵法》则用“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和“转圆石于千仞之山”举例说明:
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用我们今天的说法,就是“四两拨千斤”,“高屋建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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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的“无为”和“不争”,就是按客观规律办事;就是要强调主观符合客观。
用老子自己的话说,就是“道法自然”。
而且老子还把它变成了可行性很强的原则: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知和曰常,知常曰明。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回归自然,就是求同和谐,就是从常识、常情、常理出发。
老子在《道德经》第一章就说,“同谓之玄”。
这就是说,中国文化,是求同的文化,而不是分科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