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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往事如风 于 2012-1-11 16:07 发表
肚子刚刚好饿啊
米糕,我的米糕

大米和小麦是一对同胞兄弟。小麦可以制作面条,大米也可以制作粉干,或者叫做“米线”。小麦蒸馒头,大米炊米糕,米糕就是大米的馒头。

小时候,我也做过米糕。我们这一代的人几乎把五千年的人类能够干的事情全都搜罗出来了,非要体验体验,糟蹋糟蹋,蹂躏蹂躏,玩耍玩耍,盼望着能搞出点什么名堂。

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时候的人最来劲,比如批斗,武斗,大鸣大放大字报,然后回来喝人尿,打鸡血,养细菌,养红茶菌,种蘑菇,草菇,牛屎菇,还培育灵芝草。好像不这么折腾就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更对不起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百年的铁树也开花。

国人干什么都一窝蜂。有一天早上,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说要炊米糕,于是,家家户户就蠢蠢欲动了,响应者不下几十。那时候粮食紧张,我们不见日地吃杂粮,不见鱼肉,吃怕了,嘴巴都吃淡了,吃臭了,也要翻身翻身,幸福幸福,感受一番做人的滋味。米糕就是最快捷最经济实惠的翻身途径,除了大米,不就是贴进去一点功夫,什么钱也不花,一眨眼就进入了共产主义。

米糕,吃过的人都知道,没吃过的人只要闻过,也知道,那个香啊,叫我怎么说?不是扑鼻,也就是淡淡的,清香,清甜,淡雅,飘逸,闻得人飘飘然,要腾飞,有凌波仙子附身的感觉。而且,米糕也跟水仙花一样,白白净净的,偏偏有人爱在上面抖几粒黑芝麻,让黑的愈黑,白的剔透,不一般的可人了。

米糕有两类,一类是在糍粿店出售的,叫“猛糕”。“猛”是膨松的意思,像海绵,体积膨胀了,个头大了,就威猛。还有一类叫“碗糕”,不那么膨松,实在一些,也不能没有空隙,干一些,是米粉剂倒进小碗,小婉再放到蒸笼里蒸的,蒸出来的米糕保留了小碗的模样,故名。碗糕一般由家庭作坊制作,然后派一个半大小孩沿街叫卖。

卖碗糕极具特色。碗糕装在蒸笼里,卖碗糕的将蒸笼顶在头上,还不用手扶,就这么一路招摇过市,嘴里念念有词:“卖碗糕啊,卖碗糕啊”。谁要是不把蒸笼顶在头上,或者用手扶蒸笼了,谁就不是卖碗糕的,碗糕就卖不出去。谁要是练习头顶上功夫,也一样被人叫作“卖碗糕”的。

有一天人们发现卖碗糕的贡献远不止于此。乡里人从电影上看到了卖碗糕的踪迹踏遍了世界各国,增进了五大洲四大洋人民的友好往来。你看,许多国家的的人民都学会了“顶碗糕”,尤其是印度还有非洲的妇女,运载货物首选头顶。福州是沿海城市,五口通商城市,郑和通西洋出发点,战国时期就建造了能载两千多号人的战舰,吴王夫差在这里造船,有地名“吴航”为证。知道这些历史,谜底就全部揭开了。 

我们家炊碗糕的伟大任务就光荣地落到了敝人的肩膀上。那一天,恰巧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隔壁的五嫂,早早发动了一班小孩,浸泡大米,磨米浆,包括洗涤落满尘土的石磨,还有砻臂,然后榨干米浆的水分,作为米糕的原材料。

我家不必大费周章,有现成的米粉块,福州话叫作“掐”。“掐”就是早先磨成的米浆掰成块状,乒乓球大小,晒干了,以备不时之需。“掐”的用处多了,泡上水,就还原成米浆了,掐下一块来,要捏“白丸子”,或者拿来包糖丸、元宵丸、糍、粿,悉听尊便。此乃有远见的人士居家必备,客人来了,制作点心,简单快捷,不失大家风范。

炊米糕之前,先去别人家取经。大嫂是“新发家”,旧社会开过酒库,什么都内行。大嫂就坐在她家大门口的门槛上,问她为什么还不动手,大嫂慢条斯理地说:“早着呢,米浆要发酵。”告诉我,米糕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好的,俗话说“有猛糕,没有塌头鬼。”要是炊成功了,就是猛糕;不成功呢,膨胀不了,就硬邦邦的,塌头了,鬼和“粿”同音,那就是“塌头鬼”了。看到做馒头了吗?也要“行剂”,前一天做馒头的面粉浆留着一点,掺进今天的面粉浆中,馒头才会发起了。她教我先拿一点米浆,炊个半熟,然后掺到全部米浆中,放着发酵几小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还有这么多诀窍。要是一念之差,闭门造车,后果不堪设想,全军覆没!

我依样画葫芦。

后来发现取经的人多多,来往不绝,就像红卫兵串联。

还有人传经送宝来了。说我的方法太古板,现代版的就用酵母,那是发酵菌,食母生也行,掺进去。我感觉有道理,就掺了食母生,反正是发酵,不怕太膨松,就怕“塌头鬼”。

还有人说光发酵不行,发酵了太酸,还要加苏打粉,酸碱中和,产生二氧化碳,米糕才会猛。这当然更加科学。

有人说要加糖。还有人送来了糖精。

兼听则明,群众是真正的英雄。

到了傍晚,大嫂的米糕出炉了,猛。

五嫂家的也猛。

掺了食母生的傻大个,差强人意。

加苏打粉的识字伯,没有来,不知底细。

我加大火力,一遍遍翻开蒸笼,等待着米糕膨胀的那一刻,那一刻太长,太长。

叫了大嫂来号脉,大嫂摇摇头,说:“有伙头坐,没伙头饿!”

伙头就是炊事员,就是我了。“有”是剩余,“坐”是包干,说处罚也恰当,不是有个词“连坐”么?总的说,就只能让我一个人吞下这恶果了。谁叫你“犯贱”?没听说“做好了没赏,打破了要赔”吗?这是习惯,传统,文化。

一整天的辛劳,苦劳,全都白费了。

原来,我是想掌握了这一套手艺,接着呢,是要大干一场的,梦想着冲出家庭。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当火头军,福州话说了,“男做女工,一辈子不开通”,我要走向江湖,走向五湖四海!现在全都泡汤了。还好我的宏图大志未曾向隔壁邻居透露一丁点信息,要不然就笑掉大牙了。

我的心从天上跌到了谷底。

我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白云在飘,白云不能把我带走。傍晚的凉风吹来,寒透了我的心。

后来,我们一家子就都归巢了。

我被团团围住,家庭批斗会正式开张。革命群众疾风骤雨般帮助我,一个十岁的孩子,现行反革命分子,这只迷途的羔羊。论罪行,浪费粮食当然是头一桩,就是犯了天条。目无领导,擅作主张,罪责难免。贪图享受,典型的修正主义。还有种种的不是,就不一一赘述了。最后一条是陷害广大革命群众,这么晚了,全家都没有饭吃,不是要害死人吗?

那一整笼的塌头鬼,我以后几天的伙食,连笼带粿被掼到了泥土地上。

米糕,我的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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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柄干

芋柄干也是一道菜。还是一道减肥菜。

    芋柄干取自芋叶的柄。把芋叶的叶面去掉,剩下的就是芋柄了,两三尺长。再剥了芋柄的外皮,取出白白的肉质棍子,软软的,手一捏就瘪,有弹性。把这劳什子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就是芋柄干。

    吃芋柄干,可谓野食,搜零挖空吃。就是搜索了世间万物,零零碎碎,不漏过边边角角,挖空心思,乃至挖地三尺,把所有能入口的都找来吃,弘扬的是这么一种精神。

    我第一回吃芋柄干,是在文化大革命初期。

    邻居送来了芋叶。

    芋叶是浪漫的。

    福州话常说:“相思病躺芋畎”.相思病为什么要到芋田里去,躺到两畦之间的沟里?

    我走过芋田,知道郁郁葱葱的芋叶底下好乘凉。那时候的芋叶好像比现在要高大许多,跑进芋田,好比进了森林,外面的人看不到你。可惜那时候我还小,不曾在芋田遭遇浪漫。不过还是能从芋叶联想到“芭蕉叶上诗”之类的句子来。

    但那一回,芋叶就不浪漫了。

    邻居送来的芋叶不是一叶两叶,挑来了好几担。

    够难为他们的。

    也难为我,剥芋柄干的任务全落到我的肩上了。

    我抗议:“这芋叶怎么能吃的呢?”

    我从来没有吃过,也从来没见别人吃过,哪怕三年困难时期,那时候什么没吃过?猫狗不用说,为了革命,牺牲了。老鼠麻雀,灭四害,吃无赦。马蜂毒不毒?马蜂惹不起,马蜂的儿子就吃得消了,烤了吃。蚂蚁都捉来泡酒。独独没吃过芋柄干,当然,也不见芋头,那时候种什么不种什么不由农民说了算。

    我的表哥恰巧来做客,被我拉来帮忙。表哥是读过书,走过很多地方的人,他说:“这东西一点营养价值也没有!”

    说归说,我的底气还是不足。看看全村的人,家家户户男女老幼,全把芋叶当宝贝,田里的芋叶已经抢夺一空,难道说他们全都是傻瓜,全都疯了?不会吧。

    隔壁的老大娘为我打气:“这东西不错,可以吃,很好吃。”语气很肯定。她家原来是开酒库的,很富裕的人家,她都这么说了,我就只有老老实实干活的份了。

    搬来小凳子,坐着好好干活。

    剥着剥着,怎么手就黑黑的,痒痒的,麻麻的,好像爬了很多蚂蚁,在啃。怎么洗也洗不掉。表哥叫苦,别的人也叫。

    会不会是什么细菌,或者传染病跟来了?

    还是开酒库的老大娘有办法,教我们在火上烤手。一烤,无形的蚂蚁就跑走了,也不啃了,立竿见影,火到病除。

    继续操作,工作量大,一时半会不能完工。剥一会,蚂蚁又来了,再烤火,再操作。

    剥好的芋柄肉放到簸箕上,有的挂在竹竿上,在太阳底下晾晒。后来簸箕竹竿用完了,石头上也放,只要能见太阳。

    有的芋柄干没晒干,发霉了,染上了斑点,绿绿的,密密麻麻,可见芋柄干确实有营养,细菌都嘴馋,那就不能扔掉,谁也舍不得扔,洗一洗,再晒。

    晒好的芋柄干就是不折不扣的宝贝了,就可以拿来当菜煮,当菜吃了。

    还没晒干的芋柄干就拿来吃,据说不怎么好。不怎么好也不是不行,谁的性子都急,哪能天天劳碌不尝一尝革命的果实,头一天就下锅了。

    实践证明,湿的芋柄不如干的好,有些麻。

    麻也照吃不误。

    芋柄干煮肉是最佳搭配。

    煮的时候要多放些酱油盐巴。咸一点有味道,关键还在于节省,贪吃的人要大口也吃不下。毛主席说了,节约闹革命。

    煮的时间不妨长一点,芋柄干没味道,要把肥肉的油榨出来,瘦肉的味道熬出来,匀摊到芋柄干上,那么,芋柄干就有了肉的油腻,肉的味道,当作肉吃,就是肉了。本来只有半斤的肉,现在变成一斤,两斤,乃至更多,跟变魔术一样,你说奇也不奇,美呢不美?

    现代社会应当大力推广这道菜。酌情少放些盐巴,多放些芋柄干,让爱吃肉的人一饱口福,又不至于肥胖。

    据说芋柄干还有大量吸收大肠肥油的功效。芋柄干天生爱吃油。你想想看,芋柄干煮肉,吸收了多少肥油。如果芋柄干不是煮肉,白煮芋柄干,那芋柄干到了胃肠道,会老老实实,一事无成吗?当然不会。吃过芋柄干的人就知道,吃了芋柄干,到了肚子饿的时候,肚子就咕咕叫,有刀割的感觉,那就是芋柄干在肚子里作法,吸取油脂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村里人都这么说。

    今天的人不妨试试,吃吃芋柄干,等于免费抽油脂,还不动刀。

    可怜当年的人,本来肚子就瘪,缺乏的就是油脂,又偏偏要吃芋柄干,而且白煮,不加肉。肉是保障供给的,每个月保证供应你几两,平常吃不到。没有肉也不要紧,只要有一回你吃了芋柄干煮肉,你记住好了,以后条件反射,每当吃了芋柄干,管他有肉没肉,全当作有肉,你就是幸福的人了。

    那几年我们吃芋柄干,家家户户吃,年年吃,月月吃,天天吃。芋柄干一捆一捆扎好了,跟柴火一样,有的人堆积在谷仓里,有的人挂在房屋的大梁下,蔚为壮观。

    多亏了芋柄干,我们餐餐饭菜香。

    无疑,今天的我,不仅仅我,所有当年吃过芋柄干的人,身体里还有芋柄干,分布到细胞里了。就像盖房子,你拿石头盖,那就是石头房,你拿木头盖,那就是木头房子,我们的身体是芋柄干结构的。芋柄干结构的人生下的子孙,还是芋柄干的人。

    今天的年轻人批评老一代,说他们愚昧而且落后,见什么吃什么,连老鼠都吃,简直反动透顶。未承想他们的身体里也有老鼠的成分。

    当年无所不吃野食的人,为社会节省了大量粮食,或者说正是他们的食物挖掘,开发拓展,也同时增加了社会的营养物质总量,从而减少了饿殍,强化了族群的体质。

    节省下来的粮食保不准也被一少部分人拿来挥霍,暴殄天物,所谓“朱门酒肉臭”,那就不是我们农民管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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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柄干

小時候吃過,吃芋柄干,一定要挑冰榔芋的柄干來吃,不麻,也好吃!煮的時候加些醋,美味!

認彆冰榔芋柄干的方法:看叶子中間有紅點的就是冰榔芋,沒有就是白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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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的酒包(上)

  酒包是福州独特的景观,融入了人情世故情感道义,代表了福州的酒筵文化,如一叶扁舟,从历史的长河幽幽荡来。

    阁下要是作客福州,参加亲朋好友的喜庆宴席,步入酒家宾馆宴会厅,贺礼之后,东家往往当面递上红纸包,红纸包里面包着崭新的钞票,你不必客气,虽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人人如此,习以为常了,但收无妨。不会有人告发你敲诈勒索图谋不轨。这不是受贿,也不是回扣,你收到的就是改良之后象征意义的现代酒包了。

    到乡下去,或是城中村,或是社区,参加宴席,酒包就不是货币了,是看得见摸得着香喷喷,馋人眼鼻,吊人胃口,垂涎三尺的酒包了。五颜六色,花样齐全,干的湿的一笼统,冷的热的大杂汇,生的熟的别样装,沉甸甸的。

    谁家喜庆要是不备酒包,那会流传几辈人,连子孙都被人指指点点,脸上没有光彩。这样的例子不会发生。

    酒包,从外行看,貌似上馆子,点的菜多了,吃不了,打包了,兜了走,人手一份的战利品。早先是不是这样,无从考查。有一点不同的是,现代人兜了走是被动的,不是原动机,开始评估错误,到后来是出于无奈,避免浪费;酒包是一开始就准备了的。好客是福州人的美德,民以食为天,客人请来了,总不能吃不饱吧,怎么知道客人饭饱酒足了呢?办法还是有的,如果酒桌上风扫残云,盘尽碗净,颗粒无存,那肯定客人还有填空的余地,就是吃不饱。那还了得!早先,可不象现在,人人减肥,个个健美,身宽体胖,肠肥脑满的,那时候满街走的是瘦猴,精干着,干瘪着,整日里扎紧裤腰带过日子,遇上谁宴请,还要清一回肠,饿上几餐,个别有能耐的,熬上几天,也不是没有,客人坐上餐桌,饿了就什么都可口,就为了当一回神仙,把这叫“人”的填不尽的“长头瓮”填得严严实实,圆鼓隆冬。要是连酒席上也吃不饱,那做人还有什么意义?东家的责任就大了,菜肴好坏,是粗是精,品位高低,等一下再论,饱是眼下的头等大事,那就非有所剩余不可。剩余是做东家的最低要求。

    剩余还是人生的格调。人再穷再饿,再富再饱,人格还是要讲的。东家要让客人饱,要剩余,不但要求最后有剩余,还讲究盘盘碗碗有剩余。试想,一道菜上来了,一眨眼,一点儿不剩,被抢夺光了,客人还不成了饿鬼,贵宾沦为凶犯?斯文扫地,一点体面没有。这也是东家要防范的,制造“来去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氛围。

    菜肴剩余了,也不浪费,客人带回家去。带了,也不能张三带李四空手,厚此薄彼,有失公平。带了,就应当有一点模样,太少了寒酸,不如不带。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来个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时势造英雄,酒包的模式应运而生了。

    所以,酒包不单是酒桌上的剩鱼剩肉,是宴席的主旋律。宾馆里设宴,酒桌上摆的是鲜花,福州的喜庆宴席不摆鲜花,鲜花只是花俏,要摆就摆厚实的。大桌当中,满满当当,高高隆起,形同假山的,叫“十锦”,或者叫“十全十美”,也有人叫“全家福”,有猪蹄,鸡爪,火腿,炸瘦肉,炸鱼,蟹,蛋,越大越好,摆满十样,人手一份,专门为酒包摆设的。围绕十锦的,有水果,一般四样:苹果梨儿香蕉柑橘,阔气的再添亦可。多吃水果,符合现代卫生理念。和水果搭配的,有四小碟,说碟只是谦逊,实则盘子,盛蜜饯,橄榄,瓜子,糖果,可现吃,也可以入酒包。水果小碟的外围,有糕点,盒装。东家考虑周到,光有吃的不行,酒包带回家要回锅,那就配糖,味精,食油,食油十升装,名牌,够分量,有斤两。提回家去,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喜气洋洋,全家快乐。

    有了酒包,东家宴请的就不仅仅是参加宴席的来宾了,犒劳了来宾一家,照顾了邻里。

    客人提了酒包,一路上酩酩酊酊摇摇摆摆,旁人见了,夸奖东家“酒席丰厚,家底殷实,豪爽好客”。客人也大模大样,掏出酒桌上分的,平日间想买而又舍不得买的上等香烟,分享分享。对方要是不抽烟,还有糖果糕点可支。风光的还是东家,脸多肿,该府必然成为窈窕淑女的首望之家。

    酒包可以当夜宵,可以改善以后几天一家的伙食。若是有客人来,那是瘌哥当和尚,刚刚好,抵得上半桌菜肴。

    福州人都有美好的记忆,记忆小时候等待酒包的甜蜜。记忆酒包打开的时候满足和惊奇,就象打开了百宝囊袋,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任凭挑选。平常粗饭没茶,此刻开荤了。原来是小户人家的单一口味,突然间尝到了鼎鼎大名乡村厨艺大师的手艺。如果不是酒包,怎么知道还有蜜饯的蜜,苹果的酸,猪肝的甘,猪蹄的香,鱼的腥,贝壳的清淡?百味杂陈,人世间竟有这般美好,确实值得我们去爱,去憧憬,去欣赏,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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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的酒包(下)

人还有什么意义?

    过去的宴席热闹多了,前一天开厨灶,后一天新娘子下厨试鼎,余下的酒包酒底,还可以酬劳几天,亲戚朋友大可痛痛快快玩耍,看戏的看戏,听评话的听评话,简单的伬唱,和东北的二人转如出一辙,后来改演电影。喝酒的喝酒,叙旧的叙旧,打球的打球,打麻将的打麻将,不亦乐乎。

    这都归功于酒包。酒包烘托着喜庆气氛,笼络了客人。酒包没了,客人也要走了。

    东家的酒包多了。

    猪羊是自家养的,自己宰。鸡鸭谁家不养?鱼是池塘里捞的。肚肠叫做“下水”,还有猪骨猪血鱼骨鱼头鱼尾上不了大席的,所谓“下脚料”,还有剩鱼剩肉,后桌可用。后桌是“后家”吃的。后家是男人带来的妻子儿女一大溜。后桌等正规的大席吃完了开席。儿童等不及,儿童桌在大席前开。

    后桌虽然档次低,吃着自在,无拘无束,没有时间限制。前桌的人要是意犹未尽,也请到后桌。后桌亲近,感觉一家人。

    跑到一个不是自己居住的地方,和一群陌生或不陌生的人在一起,认他家为自己的家,认他人为一家人,现在的人,难了。

    过去的人图的就是这么一个深刻。辛辛苦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儿女培养大了,成家立业了,灯火辉煌,鞭炮齐鸣,和和美美,热热闹闹,对亲朋好友,是一个交代,是一种荣耀。共同庆贺,共享欢乐。

    有了这一刻,平常再苦再累,也不在话下。有了这一刻,人生就值了。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人生。

    这个时刻怎么能一眨眼就没了呢?

    亲朋好友来作客,来认知人生,品位人生,娱乐人生。

    农民没有星期天,没有放假,喜庆就是节假日。人人兴高采烈,筋骨可以放松放松,藏在箱子里的像样衣衫也有了见见阳光的机会。多年不见的朋友见面了,三姑六婆露脸了,叙叙亲情友情也是应该。听听外面的世界有了什么新花样,时新的是什么派头,流行的是什么口号,总不能整天埋头拉着粪车,不抬头看路。有人说中国没有婚前教育,怎么没有?姑娘忙着针黹女红,小伙子杀猪宰羊捕鱼捞虾,还有众多的礼仪不能怠慢。忙的是东家的活,学的是自己的艺。再顽愚的可以请教司仪,司仪那是样样精通,口口相授,手把手相传,连生孩子都有秘诀,毫无保留。培训了,补习了,以后自己结婚了,当家了,什么不懂,什么不会?这是精神酒包。

    不学无术就是傻女婿了。听说过去有位傻女婿,上不了台面,酒席上动筷子也得老婆教。拉一条长长的线,老婆牵一回,傻女婿动一回。不小心让狗缠上了牵线,小狗死命蹬腿,傻女婿连连下箸,把全桌的鱼肉都抢光了,笑话闹大了。

    这么一场人生的盛宴,过去被斥为“封建陋习”,时不时被扣上帽子:铺张浪费,祸国殃民;浪费劳力,破坏大生产;吃喝玩乐,修正主义;收受彩礼,不正之风,在夹缝中残喘,在逆境中苟延。

    很难想象,当初的人要是不铺张浪费,怎么度过三年灾害。历来就矮小瘦弱的南方一族,要进化为猴子还是成就出小人国。

    福州的喜庆收彩礼,彩礼不比其他地方高。

    喜庆的时候,也是东家花大钱的时候,没有彩礼,就支撑不起筵席,毕竟,富户的比例不是太高,为富不仁也不乏其人,那就拉倒算了,餐餐地瓜饭,一辈子冷冷清清,没有人情世故,无声无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女婿上门,隔壁人家以为小偷,被扭送官方,哭都来不及了。

    彩礼叫“人情”,亲近的人阔绰的人多出,囊中羞涩少就少了,没有硬性规定,投之以桃,报之以梨。福州人都知道“瓦片也能包人情”。话说当年,一位穷秀才,读书人历来穷,遇上好友请柬,实在拿不出钱来,只好砸了几片瓦,敲成光洋大小,拿红纸包了,瞒过众人眼睛,还以为大礼,特别厚。东家识趣,高高兴兴收下了。后来成为佳话,沿以为习。

    人情是互助会,互帮互惠,以情感为纽带,一代一代传下去。人生大事,亲朋好友不表示表示,帮助帮助,还是亲朋好友吗?那个年代,那个岁月,一个新的家庭成立了,社会的一个细胞诞生了,万般开头难,没有社会的关爱,再得不到亲友的支持,就悲哀了。

    由此,我们不难发现:人情,不愧为一套社会保障系统,一套运作成本低廉,行之有效,雪中送炭的人文关怀机制,她为千年百代千家万户送来了温暖,提供了繁衍生息的启动资金,予以了鼓励奖赏!不幸的是,她名声不佳,她伤痕累累,千年以降,直至人情即将结束她的历史使命的今天,她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和赏识!

    由此,透过历史的尘埃,我们看到了无数英雄的悲剧,悲剧性的英雄,就不难寻找到悲剧所由产生的根源。

    当年禁陋习的干部大约也没有考虑人文情怀,历史渊源,存在的合理性,考虑了和自己的乌纱帽作对,理所当然昧着良心一味莽撞,造成谁遇上了谁倒霉,千年百代的互助链条砸断了,交出去的会费收不回来。少了证婚人,掐断了关爱纽带,松脱了监督制约机制,难怪离婚率逐年上升,害人不浅!

    这样的教训我们见得还少吗?见怪不怪了,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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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男女汤(上)

福州的汤闻名遐迩,一是喝的菜汤,饮食汤,一是男女洗澡的温泉。福州人说洗澡不说“洗澡”,说洗汤。

    不是女人汤迎合观众的眼球,福州的汤才有名气,是福州的汤造就了女人,造就了电视剧。电视剧远没有女人惊艳,享誉中外的一代名媛林徽因,才貌双全,福州人。

    福州的汤为人所津津乐道。

    福州人坚信,福州有福气,其中之一,和温泉不无关连。温泉浇灌了地牛的火气,释放了躁力,牛脾气就温和了,榕城纵有地牛转肩,也是小心谨慎,稳稳当当,绝对不象一水之隔的台湾,牛气冲天,一地震就惊天动地。

    福州的温泉在城内,城里冒热汤,乃全国大中城市所少有。西安有华清池,福州有华清池,可西安的华清池在城外。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再回到城里,不是难为阁下,就是折磨美人,还丢人现眼。早知道如此,不如到福州。宋人李纲诗赞福州汤:"玉池金屋浴兰芳,千古华清第一汤。何似此泉浇病叟,不妨更入荔枝乡"。

    西安的华清池是皇帝贵族的温泉,福州的华清池是皇帝贵族更是平民百姓的汤。

    福州温泉的开发利用,见诸文字较早的是晋朝。

    五代十国的闽国国王王审知建筑罗城时,民工见地下涌出热水,便用石头垒成汤池,用以洗脸、洗澡。当地居民还"凿石为槽,勺以洗涤"。后来有人用石块砌成三口浴池,池上搭盖茅屋,供人沐浴,此即"古三座",在今日的繁华区五四路。当时约定俗成:"日男夜女",轮流洗澡"。

    和尚也来凑热闹,寺院里头搞副业,开澡堂,生意火红,“郡人群浴于此”。

    有的澡堂还分内外院,内院理所当然属官厅所有,外院就叫“民汤”。

    官厅的人讲文雅,讲人生三大乐趣:“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野百姓乐趣多,至少四大:一是打喷嚏,要急的,“哈急嚏”,二是解决内急,三是掏耳朵,四是热汤洗澡,有人解释是敷敏感部位。这四大乐趣都能得以实现的场所,就非澡堂莫属了。虽是文雅层度矮了一些,可老百姓太斯文也有失身份,太疲劳,况且可利用价值太浅,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那就水往低处流,说现实,洗澡。

    不过凡事都要有个节制,纵乐过度,往往乐极生悲。偶见澡堂出了故事,出了血的,唉唉叫的,不多。

    澡堂,最基本的功能,是洗澡,洗去嚣尘污垢,初染的,累月的,越是陈年的越要洗,别让耕牛在身上犁田。

    澡堂还是空调器。夏日好散热。冬天,捉襟见肘,其寒寒其抖抖,尝尽人间沧桑,恨不得躲进炭瓮的男女,澡堂是避难所,是温暖乡,是天堂。

    福州的温泉还能治病。

    福州的汤含有大家知道的硫磺,矿物质,微量元素,不知道的还有许多。

    经常泡温泉,洗汤,不“七生八长”,不生痱子疖子,不长痘。占城国的宰相金氏婆罗访问闽国,因水土不服,体生疥疮,在福州洗汤,数日即愈。他很是惊异,于是捐钱五千缗,在汤泉旁建亭、买田,请僧人多加保护;同时,立石碑,以记此事。

    汤还是医治伤风感冒的良方妙药。伤风也伤心,鼻子酸酸,涕泗横流,胸痛胸闷,被人欺负了一样,垂头丧气,大气不敢出,背也伸不直,洗了汤,就象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娘家人来了,站了上风,硬朗了许多。

    小时候听人说,温泉治伤。伤是中医说的跌打损伤的伤,据说伤不治好小孩长不大,还一辈子留着,让人伤透了脑筋,所以有专门治伤的大夫,也有走江湖“打铁敢”耍猴卖膏药的,口含“神药”往人身上一喷,立马现出青一块紫一块的地图,这就是伤了,然后“打铁敢”吸出瘀血,好是好,钱骗去不老少。洗汤也能疗伤,行气活血,打通经脉,开窍。

    开窍的意义就大了。怪不得小小福州城,出了林则徐,出了严复,出高士其,冰心,陈景润,邓拓的家离这篇文章打字的电脑不远,出数不清数不完的名人,这难道和福州的汤就没有一点点关系?

    如今,福州的汤已经引入寻常百姓家,和自来水一样,打开水龙头,温泉汤就冒着白雾,哗啦啦流个不停。

    福州的桑拿,据说是全国一流,不二流,店号多,规模大,项目齐全,装修豪华气派,服务温馨怡人,买卖公平,价格低廉,托福了福州的汤。

    时代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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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男女汤(下)

时代变了。

    不变的是当年的汤,当年的澡堂。

    当年的澡堂沿袭了古老的遗风,保留的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人生的态度。

    澡堂和厂房相仿,高大宽敞。进入澡堂,选一张竹躺椅,卸了装,衣物放在了躺椅上,无牵无挂一身轻,拖了木屐,嘎当嘎当,敲出清闲的回音,直拖往汤池去。汤池一般三口,头口小,汤烫,凉着,当招牌,跌进去就脱皮了,好在有遮拦。二口三口汤池大,可容二、三十人,依次降温。客人要先到汤池边的水龙头淋浴,去污,热身,然后泡入汤池。

    这是木鱼洗汤。高人不是这么洗的。

    有道是“酒三鸦片两”,洗汤也象喝酒,不能单身独一,要三三两两扎堆,去了好闲聊,情感互动,经验交流,回味往昔,展望未来,感悟人生,品位艺术。光自己聊不行,还要广交天下英雄好汉。乡下人来一回不容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都有哪些小道消息,红卫兵夺权了没有,不问问就白来了,问了好回去夸夸其谈,炫耀炫耀。精明的老婆也多半为了老公的门面,为了小孩的开目,学乖,才放他们一马,出去潇洒潇洒。不然在家还不是一样洗?

    那年代家里洗澡可不好玩。谁家有卫生间?连皇帝老儿也没有。没有卫生间,四面来风,一盆汤,只能速战速决,沾湿了就擦干,小心风寒。谁不愿意去学乖?小孩也蠢蠢欲动,约了同学朋友一起,不跟大人走。跟了大人,或是不蠢蠢欲动的,不去的,那一辈子就完了,井底的蛤蟆,见不了天。

    去开目破费,为了节省开支,争取再去,公共汽车就不坐了,反正有伴,走个把小时也不累。各路英雄就这样来到了澡堂。买了门票,那时是九分钱,再卖一分钱肥皂,洗衣服的那种,指甲大小,那年代谁讲究。

    好不容易来了,又动了本,想来谁都一样,绝对要享受透彻了,拑回本金。所以一泡大半天。有的人自带干粮,论持久战,天麻麻亮就来,太阳不落山就不回家。

    澡堂老板视久战为精英骨干,铁杆粉丝,生意好坏,全靠他们。他们是酒鬼汤客,上了瘾。把昨天张三的笑料抖给今天的李四,留着王五的秘诀面授明天的麻六。

    有被久战拖了后腿走不了的,卖麦芽糖的敲着刀锤,卖鱼丸的敲调羹碗,卖碗糕的头顶蒸笼,来了,和外面的价码没有两样。不是争码头夺地盘,雁过拔毛,狗抱过了门槛都要钱。要是谁的眼睛都跟狼似的,你贪婪我的心肝,我觑准了你的五脏,非咬下一块解馋,那人人不都成了畜生?

    泡汤贵在泡。要泡到透心了。不透心还是在家里洗。透心也不容易,初来乍到的,没入门,有泡就当没泡,那不如不泡。没入门的象喝酒,酒是苦的,辣的,上头,烧心,辛苦。这就需要下定决心,横下一条心,不管汤如针扎,先在温水池学艺,听师傅师兄师伯讲道,听鲤鱼越龙门,听皇帝牛吃麦,听千古奇闻,听花边新闻,不知不觉,浸了个半透,起来走动走动,还要继续操练。不练,那是朽木,不可雕,以后干什么都倒鼎倒灶,一事无成,品尝不到人间乐趣,白活一辈子。现代社会招工提干,大可在澡堂面试。至少前一辈人,视澡堂为物色女婿媳妇的最佳场所。

    入了段,升了级的高手,迷恋的是热汤,那是酣畅淋漓。浑身麻麻的,酥酥的,象花朵,不是苦菜花,是福州盛产的茉莉,密密麻麻布满了肌肤,慢慢地吐了蕾,舒展,开放,那是怎么一个爽啊,爽到心中的玫瑰也开苞了。

    泡了汤,肌肤红彤彤,亮堂堂,香喷喷,螨虫逃生,皮屑褪去,比哪种美容都强!不必花大本钱去磨皮,换皮,上药,涂抹,当试验品,不必招来红肿热痛过敏黑斑,不必活受罪。洗汤才是千年百代颠覆不破的真理!

    是真理就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土耳其芬兰那么老远老远的原住民也学会了这一套,你信不信!

    泡了汤,老茧也白了,筋骨也软了,是修是搓是锤是捏,悉听尊便。

    回到躺椅上,别忘了喝白开水,外面里面一起洗,洗得彻底了,连忧愁也洗去了,那才是洗。那才是福州的汤。

    直至今日,福州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汤,保留着百年澡堂,保留着千年不变的遗风。

    回味童年的汤,还有洗汤后的境界--空气是清新的,一尘不染。街面是新的,街面上走着的人也是新的,换了一个世界。眉毛张扬了,发梢在招展。踏着夕阳,或戴着星斗,一轮明月,无论何时,步履总是轻快。城市远了,江面上泛着鱼鳞,江风吹来,带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欢唱,家乡就在前头,永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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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油

虾油是福州特产。

    吃虾油有福气。

    吃了虾油,人就舒坦,就爽快。福州人说是“透脚”。好比谈恋爱,有触电的感觉,那当然好。但触电如果只停留在心胸,还是美中不足。要发散到全身,让眼睛,嘴唇,手臂也享享福,自然是美滋滋,乐陶陶。再进一步,连脚趾头都酥酥麻麻的了,那才是舒服到底了。虾油让人舒服到底了。

    幸福不是轻易就可以得到的,透脚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餐,相伴。

    虾油老土,恋乡,不轻易出游,所以天下少有人识得君。

    但有福州人的地方,哪怕异国他乡,也少不了虾油。福州的游子,不是带去虾油,就是带去虾油制作工艺,带去虾油文化。虾油的足迹也长。

    虾油又叫鱼露。乃鱼虾精制而成。将鱼虾和盐装入坛子,日晒夜露,吸纳日月精华,融入造化神工,早晚搅动,腌三四个月,舀出黄色的透明液体,经过滤,蒸制,方可出品。

    虾油味咸,富含钙、碘、蛋白质、脂肪和其它矿物质。食用与酱油似相同实不相同。

    和酱油比,虾油清甜,酱油涩浊;虾油鲜醇,酱油古朴;虾油飘逸,酱油厚重;虾油是天上翩翩起舞的美仙女,酱油是脚底下钻出来的土地公。

    就象吃海鲜应当喝葡萄酒宜白不宜红,海鲜一沾上酱油就大煞风景,鲜美之味荡然无存,美女滚进了烂泥塘,没了线条,没了色彩,没了飘香,没了韵味,人不人鬼不鬼。虾油和海鲜如出一辙,相得益彰,天衣无缝,令人呱呱叫。蒸的烤的炖的炸的,炒、扒,烧、烩,但凡海鲜,要吃出本味,非虾油莫属。

    或者说,既然是本味,不如加盐,盐才是原原本本没有任何附加物的咸,此话差矣。盐还有一些苦,放少了无味,放多了辛苦喉咙,不多不少,又好像缺少了什么。山欲高,白云绕其腰,虾油是云。人靠衣衫马靠鞍,虾油是衣衫是鞍。

    吃惯了虾油,就象看惯了高山,看惯了人,看惯了马,因而便不在意白云衣衫鞍一样,感觉不到虾油的存在,以致于无法表述虾油的味道。

     如果不用虾油改换成酱油,变化就大了,刚刚出炉的高汤,你可能疑虑是昨晚忘了倒掉,今天又重新回锅,更有甚者你判断是加了醋,还加了红糖。要是改换盐巴,你会亲自跑去厨房,急匆匆抱出味精鸡精罐子,把罐底刮得叮当响,然后气呼呼吩咐经理趁早把主厨扫地出门。 清早起床,出门之前,你要吃一粒蛋,是家里的老母鸡赶在你起床之前为你孕育的,清炖之后,剥了壳,你千万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沾了酱油的鸡蛋你以为是皮蛋,沾了盐水就是腌蛋,总之都不是太新鲜。但揾虾油就不同了,揾虾油你一定要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其妙无穷。读者诸君如若不信,明早不妨一试。

    清早吃酱油,那浑浑浊浊的况味会催你再回到床铺,睡一会回笼觉。虾油是醒梦的清茶。中午的虾油热情高涨。夜宴,虾油让你抛弃烦忧,飘然欲仙。

    闽菜因了虾油,蜚声海内外。佛跳墙自不必说,福州的鱼丸,太平燕,福州的海鲜,如果说佐料分君臣使佐,君王就是虾油。没有虾油就没有闽菜。

    闽菜因了虾油,保留了菜肴的原生态。 

    虾油有近亲,系列产品--蛏油,qi露,蟛蜞酱,皆曼妙。

    福州毕竟小地方,不比大都市。大都市什么都轰轰烈烈红红火火招摇过市身价百倍,虾油依然故我,未能给远方的你带来口福。小地方的精华只能是明日之瑰宝,藏之名山,为世人预留着周旋的余地,轮换的空间,未来的希望,幸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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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不知道,福州民風民俗是那样風趣吸引人
番薯米见过也吃过,实在难吃,只是不知道这也叫米
炸骨的制作以及吃法太有趣了
谢谢小玩子,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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