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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人的,福州拱齋會


鼎边糊

 鼎边糊,福州小吃。

    福州人把烧饭的半球形铁锅叫作“鼎”,把其他的锅叫作锅。如:平底的铝锅叫作铝锅或钦锅。陶瓷的烧锅叫作“钵头锅”。这样好区别。福州人听党的话,崇尚普通话,推广普通话的南下干部把鼎边糊叫做锅边糊了,福州人就“锅边糊”。现在锅边糊成了福州普通话的固定名词,你要说“鼎边糊”,听的人不一定很快拐过湾来,愣了好久仍不知所云。

    怪哉。

    鼎边糊就是米粉浆在烧热的圆鼎旁边,上沿,浇上一圈,薄薄的,二三毫米厚,好比锅巴,又不能烧焦了,待到米浆干了,不再粘连了,赶紧拿锅铲铲了,一片片落到锅底的汤汁中,连汤捞起,就是鼎边糊。

    那年头吃鼎边糊是大事,大人小孩一家人都欢天喜地。这样的日子不常有,一般要过节了才吃。现在的人过节大鱼大肉,那年头的人没福气,没福气也要过节,年年难过年年过,节节难过也节节过。一般是夏至要吃鼎边糊。既然夏至可以吃,秋分也未尝不可,不嫌弃,冬节也一样画葫芦,照吃鼎边糊不误。

    吃鼎边糊要磨米浆,磨米浆要洗石磨,要花费工时。有人看到石磨用过了,趁机也磨米浆,省事。过节了大家一起磨米浆,除了省事,还热闹。磨米浆,要有人推磨,还要有人往石磨洞口添米,大人小孩一大堆,轰轰烈烈,声势浩大。引得人羡慕。

    煮鼎边糊,最好要有专人烧火,有人搬柴火,有人当拉拉队。火力要旺,火焰要高,不能只在鼎底中央烧,关键在四周火旺,四周火旺了,浇在鼎边的米浆才容易干,容易起鼎。

    过去我们都烧茅草,烧茅草火焰容易达到四周。

    煮鼎边糊,味道美不美,就看汤汁。拿什么熬汤呢?

    靠海的拿海鲜。没有海鲜,鱼干虾干虾米亦可。猪肉猪肚猪骨头也不赖。

    绝大多数的人首选蚬子。

    蚬子在我的博客里有专门阐述。

    好货不在价高,蚬子也便宜,一斤五分钱,再便宜的,小一点的也无妨。放在鼎里煮,煮熟了,煮烂了,煮到肉和壳脱离了,把壳捞掉,蚬子肉煮鼎边糊。

    有的人认为煮蚬子就是让蚬子的肉脱壳,未曾料精华还在蚬子壳。蚬子壳就是蚬子的骨头,和煲猪筒骨是一个道理。猪筒骨要煲到出胶了,蚬子要熬到青绿青绿了,那才到佳。青绿青绿的汤汁,里面都是珍珠粉。沿海的富贵人家有吃珍珠粉的偏好,不懂得蚬子壳也包含珍珠。都是贝壳类的分泌物,都闪闪发光,一个婆奶抱养的。而且,蚬子更加新鲜,特殊的清鲜,清醇甜美,令人神气清新,乃至于感觉空气也特别清新。乾坤朗朗,晴空和蚬子汤一样,湛蓝湛蓝。心平气和,要打架也不容易打起来,世界无比美妙。吃过了你就相信。

    老中医也说蚬子滋阴降火,明目清肝,信不信由你。

    这一道人世间不常有的佳肴,摆在你的面前,任你一饱为快,那是如何的满足啊。

    连小孩都要拿一块大碗来,装得满满,放开裤腰带,两眼一摸黑,只知道一个字:“吃”。大人用的碗有一个专有名词--“缸婆”,叫做“缸”的碗,本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仍嫌言不达意,还要后缀一个“婆”,说明辈分。

    延续“大快朵颐”古风。

    乡下人讲究的就是五大三粗。

    那年头,谁的肚子都是空的。不但那年头,祖祖辈辈,都不见得油水,平日里谁敢放开肚子吃饭?那还不把山都给吃崩了!现在好了,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无所顾忌了。

    好在家庭主妇也心知肚明,早早有了准备,米浆都磨得多多。磨一回也不容易,不敢节省。鼎边糊的汤汁也多,怎么吃也不会把家底吃空。

    当年的鼎边糊,不能太稀,要浑厚。浑一点无妨,充实。厚一点益眼,硬朗。稀里呼噜,把嘴巴堵得满满当当,一下子吞下去,有厚重感,那才带劲。什么是满足?这就是满足!满满当当,实实在在,满满足足,民以食为天啊。

    这么好的宝贝东西,自己全吃了,那就可惜了,幸福要大家分享。隔壁的三叔公,对面的七婶婆,自然免不了要送上一碗。还有三五好友,不如请过来。

    今夜,你是最豪爽的人。

    今夜,你是最富有的人。

    今夜,你是最幸福的人。

    缸底还有浊酒,蓖出来,喝了。

    蓖不出了,连酒糟,一样喝。

    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酒瓮里还没沉糟的酒酿,也端上桌来,来个一醉方休。

    做人有死的,今日不醉,更待何时?

    一时间高朋满座,一家子灯火通明,亲亲热热,欢欢喜喜,闹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也没糟蹋几毛钱。

    不就是家常便饭,平常的饭,加上平常的菜,贴了一点磨米浆的功夫。

    鼎边糊和咸粥有共同点,同样的汤汁,同样的大米,内涵不变。或者说,把饭和菜和在一起煮了吃,和鼎边糊也大同小异。

    但国人有讲究。

    同样是米,可以不加工,直接煮饭,煮干饭或煮稀饭。可以制作米粉干,米粉干还有粗有细,有生粉干和熟粉干。可以制作成鼎边糊,还可以制作成各种年糕。

    口感各不相同。

    味道各有千秋。

    万变不离其宗。

    你可以说这是穷讲究。

    也确实是穷讲究。

    不就是穷讲究吗?

    当人们穷得身无长物的时候,就需要穷讲究,颠三倒四,吃出花样。

    这和北方人把面粉做成各种各样的面饼面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可以有不同的阐释。

    你可以拍着胸膛自豪地说:“看,我们中国人多聪明!”

    黯然神伤也无伤大雅。

    后来全民烧煤了,煤的火焰集中,烧不到旁边去,鼎边糊就煮不来了。煮不来就煮不来了,到哪里说去?有一阵子鼎边糊就销声匿迹,遁入山林。

    后来有人打起了鼎边糊的主意,商业运作。酒家宾馆煮鼎边糊了。

    还有人把鼎边糊引进“早餐工程”。

    现今的鼎边糊比以往“小资”,碗小,皮薄,汤稀。花几块钱,不但吃到了鼎边糊,还有野鬼(油条)、芋粿、鸡蛋、牡蛎饼。

    舒坦是舒坦,怀旧也怀旧。

    只是,河道污染了,河里没有蚬子了。

    今日之鼎边糊,非昨日之鼎边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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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丸子

 白丸子是福州小吃。

    制作也简单。就是糯米和饭米掺和的米浆,什么也不加,捏成一粒粒的小丸子,样子和药铺里买的阿司匹林药片相仿,个头略大,每粒一克多重。捏一斤的白丸子,手头要撮合四五百下。这就要求操作者眼疾手快,提升手指头的灵活度,精确度,快速运转脑细胞,锻炼身体,有利健康,绝对是好事。

    捏成的白丸子倒入锅里,煮熟了,加些糖,就可以吃了,清清爽爽,甜中带蜜。夏日的午后,慵懒地起了床,于半睡半醒之间,伸伸懒腰,打一个哈欠,吃上一碗白丸子,既祛困解乏,又生津解渴,舒坦快活,睡意全无,精神十足,突然间感觉世界十分美妙。

    冬日的夜晚,饥肠辘辘,浑身颤抖,一碗白丸子,疗饥供暖,胜似冬烘。很快跌落梦乡,和仙女会晤。

    打入蛋花的白丸子,是高级白丸子,一般只用来请客。自己吃了,直接进入共产主义。

    白丸子既是这么神奇,又十分廉价,比大米贵不了多少,不就是大米加上一点工时,工时可以忽略不计,人闲着也是闲着,不活动活动筋骨,还不生锈了?散架了?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备着一些白丸子。煮白丸子,比热快速面还要快速,何况当年快速面还没有出世,白丸子就是快速面,不可或缺。会当家理计的家庭主妇,做起白丸子来,就跟钳老本似的,一捏就是几十斤,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收藏起来,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保障供给。家里有白丸子,心里不慌。白丸子多多,就是富庶的标志,孩子大了好做亲。

    做白丸子虽是简单事,做起来也不简单。要是做了很多白丸子,突然间太阳公公不高兴了,老天老不赏脸,白丸子就酸了,哭都来不及了。

    煮白丸子也有诀窍。要等到锅里的水热了,吱吱叫了,才把白丸子投入锅里。太早了,白丸子融化了,就不是白丸子了,是糨糊。太晚了,白丸子外壳熟了,里面不熟,再怎么弄也不熟。就像被谁下了魔咒。煮不熟白丸子的媳妇,有可能要下岗!

    白丸子是媳妇的毕业考试,上岗证书。

    有一位豪杰要学习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解放白丸子,让成千上万的人从制作白丸子的繁琐中解脱出来,还要发明一种怎么煮都自然熟的白丸子,免得人家媳妇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

    这个人就在我的楼下开了一家店铺,边经营店铺,边发明创造。

    他送了很多白丸子给我,要我见证他发明的白丸子是不是随便煮都行。

    很多批的白丸子经过很多人很多次的验证,白丸子煮不熟变糨糊的魔咒被化解了。

    真是天下无难事啊。早知道如此,就应当早发明了。

    我组织了一批人马在豪杰的小店铺门口弹冠相庆。吃了人家的白丸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吃,也要有所付出。

    豪杰说,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早着呢。

    他买来了很多破铜烂铁,在那里敲敲打打,分割钻洞,焊接拼装。

    这一代人,受的洗礼多,什么都会。

    有人从小店铺经过,难免好奇,问他要干什么?干什么?能说得吗?看他神神秘秘的,有的妇女反复琢磨,茅塞顿开,说豪杰在试验原子弹。

    经过若干次失败,马达一响,白丸子出来了。一会儿工夫,就堆成了一箩筐,巧媳妇再怎么能干,也万不及一。机制的白丸子,也是随便煮。

    豪杰准备大干一场,扩大生产,造福广大人民群众。至少也要把试验的投入捞回来。

    他注册了品牌,设立了公司,按照规定装修了厂房,生产白丸子。生产出来的商品进入了小超市,又进攻国际品牌超市,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豪杰太了不起了,太伟大了!

    谁料好景不长,工厂歇业了,后来就倒闭了。

    白丸子的加工费不能太高,太高了经不起手工的竞争。可是各项税收、管理费,还有超市的“上架费”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后面还有一大把的钱要花。

    白丸子又进入了千年百代化解不了的魔咒。或许这个魔咒本就不应当化解,豪杰以身试法,委屈不小,损失很大。

    告诫广大市民,明哲保身,小心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白丸子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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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燕

走过福州的街巷,偶尔会被一阵连续不断的敲击声吸引,这声音像打铁,又不如敲打金属的高亢,像擂鼓,又没有鼓点的变化多端,寻声而去,远远看到两个人在挥舞着木槌,不断敲击着的,又分明是大鼓形状的家伙,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在厚实肥大的砧板上发泄,被捶得稀巴烂的是一堆瘦肉。他们在干什么呢?等到你站久了,或者你来得凑巧,你会发现他们在制作一张大纸,或者说制作出了一条薄薄的,白白的被单。从这条被单的质地看,既然不是布,就不可能拿来罩被子,不是纸,也不大可能拿来绘画,果然,后来就被无情地割裂,毫无保留地割成小块。文雅的切成宽16厘米的长条叠卷,悬挂于通风处晾干,放在橱窗待价而沽。干脆利索的割成了豆腐块大小,一张张叠起来,现场叫卖。

这就是福州的燕皮。

    燕皮就是这样千槌万槌敲打出来的,其成分,一半是瘦肉,一半是薯粉,另加少许糯米。还能干什么用,自然最终的途径还是经过嘴巴,积存到我们的肚肠里去。

    见闻了这般大张旗鼓的场面,你会感觉我们的嘴巴有些尊贵吧。孔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不至于要求这般费神费力,到底要锤炼什么精美的食品?

    不就是扁肉的包装物品,皮壳。

    扁肉,就是馄饨,或者饺子也差不多。

    说起福州的扁肉,很多会写文字的读书人总要夸夸其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写字,写:“扁肉是福州的‘小吃’”,真是,糟蹋了笔墨纸砚,糟蹋了送给老师的束修。

    要说小吃,你到福州,或者全国各地的小吃店看看,有没有燕皮包裹的馄饨?吃不到。福建的沙县小吃走遍祖国大地,大江南北,最叫卖的就是馄饨,就是沙县扁肉,是不是燕皮的?不是。

    福州的太平燕是轻易就能吃得到的吗?就是在福州出差几十年,如果不融入福州的市井,土著人家,也不敢保证就能尝到太平燕。上档次高品位多星级的酒家,或者勉为其难,偶尔隆重推出太平燕,是作为“大菜”推出的,大型宴会最隆重的一道菜,是应当全场起立,鞭炮齐鸣,掌声雷动的,只可惜洋气太重,土气太薄,市场化过分,家庭氛围不足,往往偏离了主旋律,不那么地道。

    燕皮,以燕皮所包的扁肉形如展翅飞翔的燕子得名。

    燕子来了,总要选择家业兴旺的人家梁上筑巢,总是带领儿女一同生活,燕象征着家庭和睦,圆圆满满,吉祥平安,兴旺发达。

    “燕”通“宴”,太平燕是宴会的代表,结晶,吉祥物。太平燕上场,标志着宴会的高潮。福州人说:“无燕不成宴,无燕不成年”,当然也过不了节。知道了这个原理,你就知道了为什么燕皮要不惜工本,下大力气,精益求精,力求完美了。

燕皮好存放,一般包装常温下一两年不坏。用的时候方便。燕皮包的扁肉,色泽如玉,晶莹剔透。不容易破碎散包,不粘连。耐煮,回锅多次仍旧形状不变,不走味。味道滑嫩清脆,淳香沁人。

    燕皮只是皮壳,吃扁肉燕还需包扁肉。扁肉的馅是将新鲜的瘦肉,猪腿肉,剁为肉泥,虾干、荸荠剁成末状,加适量骨汤、蛋液、味精、老酒、虾油(或精盐),用筷子拌匀而成。包扁肉时,先把燕皮统一喷湿了,以筷子夹半匙肉馅在一张燕皮上,手一捏,扁肉就包好了,十分快捷。和包饺子相比,包一粒饺子的功夫,可以包好几粒扁肉,还省去了赶饺子皮的气力。每公斤的干燕皮可切成八厘米见方的燕皮约600张,整体而言,还是经济划算的。

    包好的扁肉摆在笼屉中用旺火蒸5分钟,取出,还不能吃。饺子可以不用汤,扁肉贵在高汤。高汤可以是骨筒汤,家庭一般用鸡汤。骨筒要放在文火中慢煲,煲出骨油,煲出骨胶,方能入用。鸡是土鸡,不吃饲料,放牧青山,自由奔放,自讨生路,啄食虫蚁,不求速成,但求慢养,经年累月,训练有素,而后哨子一吹,紧急集合,挑选精干,到亲戚家作客。

    太平燕是精神的盛宴,不能在意成本核算,相反,无限吸纳情感投资。

    太平燕,别忘了在扁肉中加太平蛋,就是鸭蛋,现在的人或用鹌鹑蛋代替。

    还有一个细节不能忽略的,就是福州的虾油。虽是调味品,一滴定乾坤。

    芹菜末或葱末、或香菇,或香油或胡椒粉,各取所需,不做硬性规定,家家各有风味,温馨永久保存。

    福州人有出外谋生的习惯,或游走国内,或下南洋,或渡东洋,或闯欧洲,也曾“卖猪仔”,也曾远赴美洲。很多乡镇定居海外的乡亲超过故土的亲人。团聚的筵席上,一道太平燕,两眼泪汪汪。涌出的泪珠,不知是今日的幸福,还是昨日苍凉。是苦楚,还是甜蜜,永远分不清,只有激动。他日远渡重洋,突然发现行囊中多了一捆燕皮,这一捆燕皮就珍贵地存放着,摆放在玻璃柜里,也摆放在自己的心中,时时对视,那是亲人的眷念和牵挂,祝福和期盼,足以抵御凄风苦雨,抚平心灵的创伤。寂寞难耐饥饿难当时,又或者寒夜客来,即使家中什么都没有,只要把燕皮切成粉丝,当作面条煮了,便是绝佳的美味,意味深长,情意融融。

 这就是燕皮,既是锦上的花,还是雪中的炭!

    等到苦去甘来,阳光明媚,佳节来临,总要和亲朋好友共聚良宵,也和远隔千里万里的故乡亲人,在同一日子里,共享太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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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

    “配”,就是菜肴,福州话。

    福州话不说菜肴,“菜肴”太文绉绉,而买菜买肉,本是市井中事,腥的膻的烂的臭的,无所不包,何必附庸风雅,买回来便是。谁去买菜买肉了,只说去“买配”。吃菜,说“吃配”。

    也有人说去买“菜”。国人说话,有以个别代表全体的习惯。外国人也是,拿瓷器叫中国。汉语的“菜”也可以代表包括鱼肉在内的所有素菜荤菜。但说话不能有歧义,说“菜”有时候会犯错误。比如说贵客临门了,大家欢聚一堂,你请人家吃“菜”,不让人吃鱼肉,岂不是太吝啬,太小家子气?

    还是说“配”得体。

    配,说起来简单,顺口,干净利索。

    或者说“配”太土气,太小地方气。其实不然,仅从单字单音节看,就知道这字有些古典,有些传统。

    配者,乃搭配的意思。

    现代人,搭配菜肴,提倡科学。糖,脂肪,蛋白质,三大营养物质搭配好了,食谱广泛了,不偏不缺,比例合理了,份量适中了,调控能量,量出为入,有利身体健康。

    过去的人不是这样。越说配就越不能搭配。村里的老人说得透彻,配,就是骗。就是说,菜,是拿来骗饭的,骗你把饭吃下了,就这样。

    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吃饭要紧,你吃那么多菜肴干嘛?劝你少吃菜。劝你少吃菜,还是关心你,爱护你,体贴你。

    谁不知道,这都是幌子,骗人,骗得有理论有依据,归根结底,是为了省钱。

    过去,家家户户缺钱,所以家家户户,大人骗小孩。小孩长大了,继续骗,一代一代骗下来。

    要是不骗,就“坐吃山空”了!

    说的也是便宜话,好像家里真的有金山银山似的。都不想想,连菜都紧缺了,都到了什么地步了,还这么说。

    少吃配,是为了省钱,到底省不省,至今没有定论。

    只感觉今天的人配多饭量少,个个营养丰富,能量充足,大腹便便。有的人说吃水也会胖,还有人说不吃也胖。

    过去,我们怎么吃也胖不了。

    那时候,我一餐能吃两斤大米,体重几十年没有增加,担半不到,还让人羡慕不已。一般的人达不了,他们也能吃,一餐也要一斤多。当然,这只能偶尔吃,吃公家的时候,松开了裤腰带吃。

    那时候的人也不笨,也知道,没有油水肥不了。但油水从哪里来?

    即使你真的有钱,也不一定就买得到菜肴。当年配给制,什么都要票,肉有肉票,油有邮票,连火柴都要票。生老病死,婚丧喜庆,要摆酒席了,干部就到你家里,做思想工作,劝你不要“铺张浪费”。要是不听劝告,后果就严重了。

    诚如毛主席说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到了改革开放之后,有一天晚上,一拨人闲聊,有人说他都是劝儿女多吃菜,少吃饭,听的人大都不相信,怎么能这样,怕是当年的皇帝老儿也不敢这么吃吧。绝对摆阔!

    曾几何时,不少的家庭还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将配给制贯彻到底,到户,到人。就是两公婆合在一起睡觉,分开了吃饭。饭是一起煮,煮好了之后,匀摊。配也不例外,谁也别想多一点,或是少一点。少了就骂娘,就拳脚相加,你死我活,原则问题,决不含糊。

    有的家庭不实行配给制,并不是大家随便吃,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律性,互相体谅。

    互相体谅的家庭,伙食反而节省。

    节省下来的配放到菜厨里,往往会被猫偷吃了。据说都是大头的猫,每个家庭都有一两只,有时候轮流偷吃,有时候偷吃的遇上偷吃的,故事就多了。

    一位同事话当年,说他们家兄弟姐妹多,那天夜里家里煮了一碗肉,肉香饭香,三下五去二,风扫残云,片甲不留。大家正摸着肚皮,舒服着,大哥扛着锄头回来了,这才发觉忘了等大哥收工。多少年过去了,这位同事一直过意不去。说着说着,哽咽了。

    互相体谅在家庭外面吃不开。

    公社化的时候,不客气,抢着吃。抢完了,大家一起勒紧裤腰带。

    我的一位同学家里的墙倒了,请了乡里人来帮工,帮工不用出钱,“没有工钱,只要肚圆”,肚圆就是让吃饱,吃不饱,肚子就圆不了。同学的父亲手脚紧,饭少配少。眼见着锅底朝天了,就发话:“饭太少了吗?对不起对不起,等一下煮粉干。”大家一听有粉干吃,互相体谅,少吃一点,等着煮粉干。过了一会,东家来收碗筷,见到锅底还有剩饭,便说:“想不到饭还是煮得太多了,剩下的够我一个人吃两餐,那就不要煮粉干了。”帮工的人气坏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个故事不但我说,这位同学自己也说,当笑话说,赞赏他的父亲聪明绝顶,持家有方。

    富庶的人家也是有的。

    我们村里的一户人家,没有人比他更富有了,夫妻都有工作单位,工资又高,儿女也不多,一家人和和睦睦,风风光光,堪称幸福之家,模范之家。后来有一天,当年的女主人,如今的老太婆和我闲聊,聊着聊着,就哭了,她说年轻的时候,有一回多吃了几粒蚬子,那蚬子一斤才四分钱,一斤几百粒呢,“那老不死的一双筷子‘啪’地一声压在了我的筷子上,说,配也不能当饭吃!你说,我这一辈子值不值?”

    就因为过去太没吃了,现在要大吃,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饿肚子实在太痛苦,一定要填饱了。饭是钢的理论世代相传,深入人心,油水再多,饭绝对少不了。所以,现在的胖子太多了。

    中国人穷怕了,过去,没得吃的时候还省吃俭用,没钱的时候克勤克俭,每个人都要积蔵一点钱,再穷也要积攒,拿生命开玩笑,从牙龈匀出饭食,一丁点一丁点积蓄,就怕有个三长两短,就怕天有不测风云,图的是不被饿死,图的是有个好死。毕竟,饿死的事经常发生,饿死的人太多,人不能没有忧患意识。

    谁能忍心看着这救命钱,保命钱被人染指了,侵占了?谁能忍心偷窃了这血汗钱,血泪钱?

    现在,这些积攒下来的财富,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还是被剥夺了,被鲸吞了,剩下的不足一个零头,不够上馆店吃上一顿饭。

    含辛茹苦的人,命也不保了,最后的幸福泡汤了,一辈子的希望落空了!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积攒也不是,不积攒也不是。

    我们不能搭配自己的饭菜,不能搭配自己的财富,更不能搭配自己的人生。

    中国人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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蚬子

蚬子,是的,袖珍,太不起眼的小东西。

    不过,小有小的别致。

    茉莉花也小,福州的市花。

    蚬子,大约可以称作福州最地道的百姓家家常便菜了。

    蚬子,福州话叫“纽囝”,“纽”是形象化的叫法,和纽扣一般。“囝”,原始意是“儿子”,转注用在名词后面,比喻小东西。

    小时候到河里游水,能摸到不少蚬子。

    那时候没有空调电风扇,天气热的时候,河边的孩子没事干,整天泡在水里,拿河当空调,当游乐场。现在的人一说到水里去,就说是“游泳”,可见国民的体育意识有所提高。古老套的福州人说游泳说“洗水”,目的性很明确,不就是洗身子。洗身子是主业,副业就多了,捕鱼捉虾捉螃蟹,摸螺摸蚌摸蚬子。

    但蚬子也不是乱摸的,不能到蚬埕里摸。蚬埕也是河床的一段,只不过这一地段比较适合蚬子居住,便被叫做蚬埕了,便有了主人。主人坐收渔利。

    解放前我们村的蚬埕出了人命。

    那时候村前的蚬埕被一位地主霸占了,这位地主先后闹出了九条人命,其中两条人命和蚬埕有关。话说当年,一位农民在洲田干活,他的一对儿女送饭到田头,回来的时候经过蚬埕,被看护蚬埕的“狗腿子”看见了,“狗腿子”认定小孩偷蚬子,在岸上远远地吆喝吓唬小孩,小孩怕了,不敢回来,后来河水涨潮了,小孩退到了沙滩高处,离岸边越来越远,来救的人来不及赶到,河水就漫过了沙滩,把小孩带走了。

    解放后恶霸地主还有狗腿子都得到了清算。

    文艺工作者纷纷拿起笔来,把这段故事编成戏剧、评话,四处宣传,声讨万恶的旧社会。

    后来蚬埕归到了生产队。在我挑水的那个埠头,经营蚬子的是大队干部,干部或者他的儿子每天涨潮的时候,从蚬埕运回蚬子,运蚬子的小船是一艘“鸭牳撇”,顶多载五七担。小船一靠埠头,三下五去二,不到一根烟功夫,就全批发出去了。也是软缺,好缺。

    到了八十年代,有一天管理河道的部门请了地方政府负责人去开会,说是法律健全了,河道归他们所有了,理所当然蚬埕也归他们所有。会议主持人把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你看,这些人多落后,简直法盲,无法无天,法律都实施了,他们竟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还讲价还价!”

    干部不知道,农民当然更不知道,不知道权益被剥夺。

    你有你的神仙法,农民就只好鬼画符,和法律展开拉锯战。

    现在好了,社会和谐了,双方没必要战争了,河道全污染了,蚬埕不产蚬子了。苟延残喘的“残渣余孽”也成不了气候,形不成产业,没多大油水了。

    有的人说污染的蚬子不能吃,有的人说能吃的蚬子就没污染。相关部门三缄其口,这是做人的诀窍,更是为官之道。能吃不能吃,悉听尊便。

    蚬子是穷人的菜。上世纪六十年代,市场价一斤五分钱,现在两块多。

    别看蚬子当时只有几分钱,却是一道荤菜,还是补品。就因为便宜,人人买得起,家家盘中备,对于粮食紧张,营养不良的人们,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之时,小小的蚬子,不起眼的一块肉,小到只够塞牙缝,却担当起了挽救生命的重任,就像沙漠中的几滴水,帮助我们度过了难关。

    福州人煮蚬子,最常见的手法是“烫纽囝”,名菜。

    烫之前,要先介绍蚬子的处理方法。就是蚬子买回来了,洗干净,然后用清水养着。蚬子生长在沙滩上,肚子里不少沙,养着就是让它把沙吐干净了,吃了不磕牙。所有的贝壳类都要这么养。养过的蚬子,再洗。必要时再养,再洗。沥干了,备用。

    烫蚬子就是烧半锅开水,等到水开了,把沥干的蚬子倒进锅里,还没等蚬子的两片壳全部张开,也不能不张开,稍稍张开一条缝,那是最好的,马上捞起来,沥干,倒进事先准备好的佐料中。

    佐料配方:酱油,盐巴,糖,味精,老酒,蒜头末,姜末,葱珠。

    借用簸谷子的方法,把佐料和蚬子调匀。

    都说烫出的蚬子味道纯正。就因为壳没完全打开,味道没跑走。还因为半熟,肉嫩,味道鲜美。

    现代人以为这种吃法土著,原始,落后,有危险。其实几千年来,人们都这么吃,没出麻烦,就足以证明可行。过去的海蚶也都是这么吃的,尤其是血蚶。不过只证明过去可行,不证明现在可行。

    今日之山水非昨日之山水。

    福州有一首儿歌:“妹啊妹,做人媳妇真金贵,一粒纽囝咬两嘴,便宜的蚬子,还要分两口下饭。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吃烫蚬子,不然打开的蚬子,吃起来一粒又一粒,还不被婆婆打得半死!烫蚬子只能夹一粒,要跟嗑瓜子一样嗑开了蚬子壳,工艺复杂,技术含量高,再加上烫蚬子一般比较咸,不说一粒分两嘴,嗑一粒两粒就应当过瘾了,小媳妇,吞饭吧,“人是铁,饭的钢。”吃了好给我生个胖娃娃。

    吃蚬子还真能生健康娃娃。

    贝壳类含钙多。不但含钙,蚬子熬的汤,那是绿的,那都是蚌类内壳闪金光的宝贝溶解出来的,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吗?那就是珍珠!资深的老中医会戴着老花眼镜告诉你:滋阴!听的人意会神领,改日忍着心痛,花大本钱,买回大粒的蚬子,号称“猪母纽囝”,有拇指那么大,有的还要粗,外壳斑斑驳驳的,给老婆小孩滋阴滋阴。那卖蚬子的没天理,一斤要走了七分钱,人心不古!

    蚬子烧汤也是一道好菜。有的嗑,有的呱,“呱”是菜汤在喉咙里往下吞的声音,合起来就是“嗑呱”,福州话快活的意思,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快活极了。

    爆炒蚬子,另有一番滋味。

    客人来了,总要有所表现,那就蚬子炒糟,风味浓浓的,看你满意不满意。

    蚬子是冬天的好,肥,俗话说:“打赤膊吃蛤,穿棉袄吃蚬子”。

    生长在清水沙中的蚬子外壳颜色黄,味道清纯。生长在泥土中的蚬子,颜色青,比较肥。

    那时候我们很穷,连蚬子都吃不够,吃不爽。穷人总要翻身,要翻身也容易,借一把蚬扒,到江中去,扒回一水桶蚬子,尝尝当富豪的感觉。蚬子送亲人,送朋友,送邻居,见人就送。留下的全倒入锅里,煮,煮好了,把外壳去掉,专吃蚬子肉,谁说穷人吃不了三两肉,就吃给你看看!

    蚬子肉煮锅边糊,那才是福州的一绝,那才是快活,快活透脚了,连脚趾头都在弹钢琴。

    都说现在的我们翻身了,何日再吃到纽囝肉煮锅边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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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讲“攀讲”

 福州电视台福州话“攀讲”节目开播几个月了,帅哥靓妹在电视里攀讲,电视外的观者也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品头评足。
    攀讲节目为何夺人眼球?

    就是“土”,土得掉渣,土的人喜欢土,气味相投。

    地方话的电视节目不算稀罕,福建原来有闽南话节目。广播电台的地方话节目就多了,从五十年代到如今,从没有间断过。

    和“攀讲”不同的是,以往的广播节目说福州话,打的是官腔,说的是官话,也就是“文读”,不是“白读”,不说口头语。

    那时候的有线广播深入千家万户,不管你睡不睡,听不听,每天一大早就跟公鸡啼鸣似的放开了喉咙。按例先播《东方红》,播音员说的福州话“东方红”和普通话“东方红”也没什么两样,实在要区分,你也可以说她在说普通话,只是口音不正,夹杂了些许地方腔。尤其是东方红的“红”,读“hòng,讧”,和福州话的“云”相仿。“台阶”,他们读“呆该”,福州人要是不和报纸对照,是猜不着说的是什么的。百姓家说“台阶”只说“阶座”,或“阶座层”,不然“楼梯”也行,怎么会又“呆”又“该”?
    我的一位同学陈在武和急智歌王张帝在电视台调侃福州话文读,就举例,“半晚红霞依旧楼舍”,文读读作“半碗红虾伊舅漏泄”,舅舅吃了半碗红虾患上了急性胃肠炎,拉肚子了,那肯定要吓坏了外婆,忙坏了外甥。

    当年的播音员当然不会在电台读古诗文,传播封资修的反动言论。

    如果说当年的老学究文读古文,那是斯文,或许是真斯文,抑或假斯文,我们不好知道,那么当年的播音员文读革命诗词,政治术语,那就具有革命的严肃性了,谁和你开玩笑,啰七八嗦,这一点我们谁都知道。

    文读是一种姿态,高姿态,必然要有听众当靠垫,当垫脚石,以衬托文读者的高尚。

    不愿当垫脚石的人,面对硬邦邦,干枯枯,苦涩涩,酸溜溜,不开玩笑的节目,还有老掉牙,磨得你耳膜生老茧的革命京剧样板戏,不听也不行,广播喇叭没有开关,那就一边耳进,一边耳出,权当耳边风,有听当没听。

    也有一部分积极向上的百姓,热心听众,甘当垫脚石。虽然是垫脚石,有朝一日,攀附有方,更上一层楼,或许拿别人当垫脚石,也未可知。

    还有一部分人不耐寂寞,厌烦乡村宁静,广播闹着,有声响,人气旺,避邪气,可以拿来驱鬼。

    所以,当时的广播,当时的节目,也不是没有市场。

    听广播的人以为做广播的人相当了不起,高高在上,呼风唤雨。

    后来我因工作需要,走进了广播线的另一头,和播音员零距离接触,才发现播音也不是好吃的果子。

    那年头的播音员,在麦克风前面,气派是气派,文雅是文雅,革命是革命,严肃是严肃,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先要板直身段,正襟危坐,气守丹田,不敢泄漏了,一泄气浊气乱走,就玩完了 。字不可读错,读错字问题才严重,上纲上线,吃不了兜着走,走去牢房,谁都帮不了。


    一类是大义凛然,气贯长虹,声嘶力竭,秋风扫落叶,声声如刀枪,如剑戟,直击阶级敌人心脏。整天拼搏,下班回家,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动弹不得,要吃乏力草、淫羊藿、十全大补,滋阴壮阳,外加火药三两,引信一钱,方能再接再厉,擂响战鼓。

    另一类忠心耿耿,心潮澎湃,声情并茂,如泣如诉,如痴如狂,七窍生烟,荡漾的只有一股暖流,容不下其他。爹亲娘亲,老婆孩子,都撇在一边。说的人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听的人塌地唤天,山呼万岁。

    还有一类不痛不痒,有气没力,蚂蚁踩不死,也不能踩死,踩死了就没有春天般的温柔,就对不起阶级兄弟还有姐妹。也不能太亲近,不能磁性太强、磁力过猛,过猛了出现粉丝,天下大乱。那时候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来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越想亲热越要严肃,越要亲近越要收敛。播音员要把魅力收得紧紧,藏得密密,最好修炼到坐怀不乱,不动声色,无动于衷,抽空了性别要素,取消了男女的区分。

    有一回敝人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和他们闲聊:“能不能以后播音,来几句农民哥的口头语,比如:把‘我们’改成‘侬家’,男孩叫‘唐部囝’,女孩号‘诸娘囝’,”还没等我说完,便有人脸色铁青:“那侬家的饭碗就摔了!”

    那年头的播音员想不到今天的播音室要请唐部囝诸娘囝来讲侬家土话,送伊饭碗。

    以当初的眼光看,今日纯属胡来,乱套。

    今天的“攀讲”男女主播,青春动感,在电视里装酷扮靓,谈笑风生。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气氛跟家里一样,摆设跟家里一样,态度跟家里一样,作派跟家里一样,全无顾虑,老子天下第一,信口开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也不怕说错了,说错了也不当一回事。说家长里短,说吃喝玩乐,说奇珍异宝,奇花异草,奇形怪状,奇谈怪论,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疑疑奥奥,痴人说梦,说到皇帝牛吃麦,就是不多说说政治。你说有没有领导?有没有制度?要是有,你们怎么不怕?连怕的心理也不留底,没有一点谨慎,没有约束,没有圈套,没有规矩!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轻松,这样放任,有发动机没保险闸,那我们当年的那许多规章制度,还有我们开的那么多会议,受的那么多教育,我们一辈子担惊受怕,战战兢兢,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岂不都是多余的了?什么世道?怎么让人想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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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骨么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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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房妈

“伴房妈”,喜娘。

  伴房妈主持婚礼,发号“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烧香供奉祖宗,贴身侍奉新娘,热情招待客人,起劲呼喊颂词,形同戏剧里的花旦,积玩笑旦与泼辣旦于一身,泼洒放荡,能说会唱,使出浑身解数,唯恐礼仪不周婚宴冷场。也有些古老套。

  现代的文明家庭找明星当婚礼主持。

  文明和古典并举之家,既找明星,也请伴房妈,双管齐下,迎合不同喜好的客人的不同需求。

  其实,伴房妈的最主要功能不在于婚礼的主持。

  伴房妈的鼓动煽情激励来宾出手大方贺礼丰厚,这也是东家舍得花钱延请伴房妈的原因之一。

  伴房妈伴房妈,根本任务还在于伴房。

  房就是洞房。

  “妈”在普通话里是对老一辈妇女的称呼,在本地福州,和普通话“妈”同音同声调,阴平的,意义也相同。不同的是,伴房妈的“妈”读起来上声声调,这“妈”不同于那“妈”,是管大两辈的女同胞叫的“妈”,奶奶辈分。很多人因此就以为请伴房妈就一定请年纪大的,大错特错。妈也可以泛指女性,比如“地主妈”。“本事妈”,就是女强人。有文化底蕴的乡绅会告诉后生子,伴房妈不但非得年轻有为的,还要如花似玉。过去是这样,现在成功的伴房妈,生意红火,红极一时,上了电视的,也是。

  伴房的任务重。

  伴房妈是教练,要教导新郎新娘房中术。

  这是秘密,一般情况不能说。

  过去没有录像机,没有光盘,更没有网络,性知识一向被锁在无形的保险柜里。关系到尊严,长辈也不向晚辈提示。通向知识宝库的道路就被堵得牢牢,而且有虎狼豺豹在严防死守。

  在那个特殊的背景下,不请伴房妈,人的一生就毁了,不但自己的一生毁了,断子绝孙。

  我学医的时候,老师说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两位主人公还都是大学毕业生。大学毕业了,可想而知,就什么都毕业了,父母亲以为不用劳驾伴房妈了,结果一样只开花不能结果。幸亏了我的那位老师,客串伴房妈,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有的人聘请了伴房妈还无济于事。

  过去的人家境贫寒的居多,捉襟见肘,招待伴房妈时有不周。伴房妈也不是好惹的,便下了毒手,对新娘说:“你老公太厉害,千万小心,他要是来硬的,不妨咬他一口,以后他就老实了。”又对新郎官说:“新娘子不是好吃的柿子。柿子谁都知道,青青的,红红的,软软的,别以为好拿捏,爱怎么来就怎么来,里面有牙!咬断了就什么书都合上了,没话讲了。不信你先用膝盖试试。”洞房花烛夜,干柴近火,水到渠成的,新郎官的膝盖就被新娘子咬破了。咬破了还打心眼里感谢伴房妈,不然小命就没了。以后三年怕井绳,两人虽睡在一个床,却形同陌路。

  这是在福州流传已广的故事,无疑也是启蒙教材,醒世明言。

  性文化发展到了这步田地,已穷途末路矣。

  性情的萌动,本来是无师自通的。祖先通过遗传基因流传下来信息,足够驱使下一代依靠本能发挥,保证物种繁衍生息,代代相连。地球所有的生物都没有伴房妈,也没有绝种,就是用力的证明。只有国人是例外。

  也证明了国人礼坏乐崩 。

  如果说还有礼,那么导致人类物种自身难保的礼,还是礼吗?还能延续吗?

  人类把成人之礼当成了洪水猛兽,万恶之源,提倡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否则口诛笔伐,进而浸池塘,大刀小刀伺候。

  到了文革以后,什么礼什么乐什么书确实也不要了,统统打倒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国几台戏,戏里的英雄人物都不食人间烟火,没有婚姻生活,没有性别差异,纯粹是只会杀杀杀的机器人。从广播到平民百姓会话,不是火药味,就是太监腔。看见可人的异性也不能正视,需表情肃穆,作仇视状。起码也要无动于衷,不能眉来目去,不能夸奖。性的意向一旦泄露,就有流氓之嫌。那时候,流氓是要枪毙的。小的性器官虽未骟割,最大的性器官大脑已经僵硬固化,通向性中枢的窍门悉数堵塞,不能开张,谈何运作。

  那时候连小孩都自觉自愿和发情的动物作对。猫叫春是要处罚的。狗狗尾连尾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可气的是还有第三者在一旁跃跃欲试,流氓加流氓,小孩便义无反顾,举了扁担或是木棍,要斩草除根,还世界一个清白。我的邻居小孩跟他的小伙伴说,他发明了超级武器,不必大动干戈,只要一把草木灰,撒在那里,就让它回缩不了,迟早完蛋!人不能享受的待遇,怎么能让狗独享其成?

  也彰显了小孩与情色终极决裂的决心,标榜了新一代彻底革命的精神。

  感谢前人创造了一句成语“网开一面”,伴房妈这一面被保留了下来,并得以畸形发展。

  南方的女子出嫁,头顶上要插三把簪,这个习俗流传至今。

  有人说,这是三把刀的象征,教育子孙铭记当年侵略者的罪行,时时准备报仇雪恨。

  伴房妈却教导新娘子把银簪当作治病救命的稻草。一旦新姑爷一时兴起,忘乎所以,生命不息,挖山不止,终致两眼上翻,口吐白沫,大汗淋漓,手脚冰凉,神志不清,奄奄一息,欲奔九泉,命悬一发,新娘子应斩钉截铁,当机立断,立马拔了头上的银簪,朝姑爷尾尻猛扎。扎了尾尻,马上风就有救了。这与中医的针刺会阴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是相吻合的。

  针刺尾尻不是一下子就学会的,光口头讲述还云里雾里,人命关天,有必要身体力行,手把手操练,这时候若是老太婆上场,必然胃口大倒,崭新的姑爷怎么肯就范?还是如花似玉的好配合,方能将革命进行到底。

  更有人朽木不可雕也,不但针刺,便是周公之礼,敦伦之术,本能之功,基本动作,怎么教也不省人事。那还行?无后事大,负责任的伴房妈就只能牺牲自我,成全人类的伟大事业了。

  这和封建帝王的公主出嫁,派宫女“试婚”,虽不可同日而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伴房妈虽收入颇丰,一般人家认为有辱门风,有损脸面,再穷再苦也不屑入行。这一行当归地位比较低微的一族妇女垄断。

  伴房妈自称“厝”,厝在福州指房子,也能理解为“房子里的人”。姓江的便称她“江厝”,姓何何厝。称呼可谓特殊,也够暧昧。

  伴房妈一来,就和新郎官的狐朋狗友包括伴郎套近乎。

  不套近乎不行,婚礼不顺畅,伴房妈脸上无光。

  婚庆大礼很多礼节都依靠这拨人。迎亲接新娘,辛苦扛嫁妆,遇上难伺候的亲家,坑蒙拐骗,也要把新娘子抬回来。回来了请花烛,敬茶,劝酒,唱诗,喝彩,收红包,百般花样,免不了狐朋狗友协助。到了夜里,闹洞房。

  闹洞房是婚礼必不可少的程序。谁家少了,或是不够热闹精彩,冷清了,东家难堪,说明新郎官上不了台面,无亲无朋,为人悭啬,前途无望。闹新房还意在打破新娘子矜持的坚冰,掀开含羞脉脉的面纱,促使依顺,拉近距离,拥抱合欢,为花烛夜营造气氛。

  东家在洞房外挂一把拢臂,拢臂平常用来插在石磨上磨大磨的,现在拿来威逼新娘子。新娘子要是不听从指挥,不配合,不唱歌不跳舞不演戏不亲热,闹新房的朋友就赖在新床上不走,不让新娘子就寝。要是新娘子还一意孤行,客人就把拢臂扛走了,看他们一家以后还怎么磨磨。

  现在很多城里人嫁到乡下,抱怨闹洞房有伤大雅,走火入魔,不合体统,有的还打起官司闹到官府,这是缺了伴房妈的缘故。伴房妈会掌握尺度,控制火候,调节有方。

  当然,伴房妈本身也是调节的砝码,理同新郎官请伴郎当酒保代替喝酒。新娘子不能让伴娘吃亏,那就由伴房妈代劳。伴房妈挺身而出和狐朋狗友亲亲热热打成一片。所谓“扛了伴房妈当新娘”,就是不闹新娘子,闹伴房妈了。伴房妈“鲎勺不怕热汤烫”,谁怕谁?狐朋狗友不久以后也要当新郎官了,怎么当,需要学习学习,见了年轻貌美的伴房妈,饿狼一般。伴房妈便是绵羊了。伴房妈为了争夺生意,半推半就。难免发生过激行为,好在没有发生在新娘伴娘身上。

  这是火山爆发,报复性发威。

  或许,这一场闹剧该降下帷幕了。

  发生在以往的故事,就让他成为传说吧。

  我们也不要谴责前人。

  我们不曾给前人构建良好的社会环境。

  前人也不能按照今人的意愿生活。

  在一个禁锢的年代,必然衍生禁锢的怪胎,起哄荒诞的闹剧,唤起今人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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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菜

当今的人总在埋怨。

可埋怨的多了,比如埋怨今不如昔。埋怨今天的食品总没有过去的好吃。其实也不尽然,随便举个例子,酸菜鱼绝对比过去的好吃,要不然这道菜也不会走红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餐馆宾馆。

说起酸菜,早先,许多人,包括我,浑身要起鸡皮疙瘩。

酸菜是芥菜腌制的。

芥菜也是我小的时候最贴己的菜。

早在三年“纠结”时期,那时候吃的太紧张,太多太多的家庭,分食不分家,家庭内部学习贯彻落实国家的粮食配给制,认真贯彻到底,绝不含糊。要不然你谦我让,一团和气,或者碰到私心杂念的人,就要饿死人,出人命。只有煮芥菜的时候,才实行共产主义,允许家庭成员放开肚子吃。

有人就说了,芥菜,绝对是好东西,让我们一脚直接就跨入共产主义。

村里的老人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他小时候就听老人说,越是纠结的年头,芥菜越会长,长得特别快,特别大,特别粗,特别硬朗,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那是上苍派来救苦救难的。

调皮的人就说了,那芥菜就是“观世音菩萨”了。

芥菜是苦涩的。今天的人,总喜欢吃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尤其是苦菜,可见今天的生活还是甜蜜的,需要苦涩来调和,来对冲,以求得平衡。和三伏天开空调,寒冬腊月烧壁炉是一个道理。那年头人人脸上挂着菜色,肚肠里有说不出的苦,就很难咽得下芥菜。而且芥菜很难煮烂。芥菜要等到霜冻以后才好吃,可是肚子等不及了,等到霜冻,人早就没命了,大热天的,就热火朝天的吃起芥菜来了,天天吃,餐餐吃。村里人说了,越吃,芥菜才越会长,今天掰下叶子来,明天就又长出来了,跟变戏法一样。连生产队长都这么说。

生产队长还说了,要像消灭美帝国主义一样,消灭芥菜。

那就放在嘴巴里多嚼嚼。费力是费力,也没发现几个人下颌脱臼。

结果,很多人胃痛。

老中医出来解释了,说胃就像一盘石磨,在那里没日没夜稀里呼隆稀里呼隆地辛苦操劳,无奈这芥菜太顽固,太阶级敌人,太硬,纤维太多,太粗,就把石磨磨坏了。你看到石磨了吗?石头打的,那上面有许多凹凹凸凸的槽,刺,磨着磨着,刺没了,连槽都磨损了,变得平平整整,光光滑滑的了,你说石磨还能磨吗?你说胃能不痛吗?

有人就说了,看来这芥菜比美帝国主义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吃饱了撑着的老中医为他不合时宜的一番解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太反动了,太可恶!那个光景,你不让人家吃芥菜,还能吃什么?没看到石磨上下两块盘子空磨是什么结果?那会把磨盘都磨掉的!当家人都对他充满了刻骨仇恨。后来,老中医就被揪斗了,斗得很惨。

芥菜还得照吃不误!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大家痛定思痛,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战略方针:“芥菜没油鼎里熬”。就是在缺乏食用油的社会大前提下,要把芥菜放在锅里慢慢熬,就像对付孙猴子,关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久久煎熬,才能让他服服帖帖。不过芥菜还是和孙大圣一样,坚强得很,实在难以对付。

这样煮出来的菜,就是猪饲料,没荤味,没口味,倒胃口。凭良心说,能填肚子就算不错了。猪八戒总比孙悟空好伺候,看到天蓬元帅了吗?肥肥胖胖的,要是能像他那样,那才呱呱叫。

那个年代的人们没有被困难吓倒,他们发挥革命的浪漫主义精神,挖掘古代秘笈,寻找单方秘方妙方,把芥菜的文章做得足足的,做出了花样,花样翻新,绽放出了艺术奇葩:

炒咸菜

取芥菜的嫩叶,包括嫩茎,切成一公分长,拿盐巴腌它一晚上,再下锅炒。

如果炒咸菜的时候加入了细碎的红辣椒,还有小虾米,不但味觉不同,视觉效果也大有改观,取名“满天星”。

炒芥菜花

取芥菜花,包括花蕾,如果数量还嫌不足,花蕾临近的嫩叶嫩茎也一同拉进革命队伍中来,切成一公分长,下锅炒了,放些盐巴,趁热倒入盘子,不能直接食用,千万记住,这还是半成品!拿一块大碗,底朝天,把炒出的花蕾扣住,盖得严严实实,然后走人。过了个把时辰再回来,掀开扣碗,你就会发现芥末的味道了,浓浓的,呛鼻。你得预先捂着鼻子嘴巴,不让打喷嚏。流不流眼泪,随你便。注意事项:炒菜的时候,一定要愁眉苦脸,最好请一位苦大仇深的人代劳,再播放《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歌曲,效果更佳。此乃秘诀,千年百代流传下来的,决非敝人一家之言,信口雌黄。信不信由你。

这几道菜适合配早餐的稀粥。

芥菜花夹光饼,做点心,妙绝!

人生需要点缀,需要花样,早中晚三餐需要各有特色。不然人生就索然无味,活着也是白活了。是故,穿长衫马褂的人不妨也穿穿西装。穿西装,就要皮鞋高帽。那么,这几道小菜几碟,也就权当领带,无私奉献给读者诸君了。

芥菜粥

芥菜粥属革命的菜,无往而不胜。既是菜,也是主食。每天吃饭吃腻了,需要改善改善生活了,不妨煮煮芥菜粥。客人来了,无米下锅,百般无奈,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往锅里掺水,如果你知道芥菜粥的煮法,就不必掺水了。掺水,那多没脸面!往锅里下芥菜,放盐巴,饭的体积膨胀了,原来三个人的份额,现在五个人还绰绰有余。有饭有菜,连其他的菜也不用炒了,经济实用,还撑足了面子。就是煮不烂的芥菜,和饭一道煮,也保证煮得稀巴烂。

芥菜饭

芥菜饭是小资的饭,讲究得很。现在的星级宾馆也学做这道菜。你不能把芥菜饭看着是芥菜粥的浓缩版。既然你有能力吃干饭了,做人做干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妨来一点荤味,比如蒸过的猪肉,或者火腿肉,或者腊肉,或者香肠,福州人还喜欢添加肉松,虾仁,虾肉,香菇之类。等到这些名贵都凑齐了,芥菜就有碍观瞻了,就是乞丐了。怎么办?把芥菜捣烂了,榨汁,过滤,芥菜汁当米水,把米饭煮成绿色食品,芳香四溢,此时无菜胜有菜。

酸菜

人们制做酸菜,与其说制做,倒不如说是为了储存。要不然放着水淋淋新鲜的蔬菜不吃,偏偏要吃腐烂变味发酸发臭的东西?酸菜,福州人叫做糟菜,什么事办坏了,搞砸了,那就是“糟菜”了,也就是糟糕了。当然每一样东西面世之后,就跟一个人出世以后一样,就有了各自的生活轨迹,命运,还有朋友,粉丝,有时候还被万人瞩目,乃至山呼万岁。酸菜中含有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利,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吃,长年累月吃。

老人家说了,菜,是拿来骗饭的,骗你把饭吞下去--骗人。

我们生活在没有选择的土地上。

芥菜是自家自留地里长出来的。

我家也分到了一块自留地。我们家两个人,一老一少。老人家满清时期缠过脚,后来“解放”了,还是不能下田。隔壁邻居就跟我说,你家的自留地就由你做主了!他们是认真的,经常向我汇报自留地的相关情报。比如说,发现敌情,不友好的邻邦有侵略的企图,把田埂筑了在我国的界碑内,等于把战场设在我方的疆土上了。或者,他们偷偷摸摸把界碑移位了。自留地虽然不能等同于国家,但在关系到人的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一样都不能含糊。他们都说我是男子汉,保家卫国是男子汉义不容辞的光荣使命,鼓动我冲锋陷阵。我听了以后血脉喷张,扛出了齐天大圣的金箍棒,玩具店里买来的,比真家伙还闪亮,豁出去了。遗憾的是不认识不友好邻邦是何方神圣,姓啥名谁,战斗无法打响。有一回隔壁邻居把粪桶扁担凑齐了,让我去自力更生,自谋生路。我自小比同年龄的小孩个子高,自以为志向也高,可惜到了担子跟前,身高还是差了一大截,无可奈何,败下阵来。周边人在那里起哄,连比我还小的小不点都在嚷嚷:“草包”,“饭袋”!

那一回的“失利”,丢人现眼,在我的身心投下了不可抹灭的阴影。那年头讲的是“不劳动者不得食”,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是“寄生虫”,“没用的人”,“社会的负担”,“人类的渣滓”。每一回生产队里开批斗会,我都感觉他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把我也拉上主席台。每一回,我都做好了接受批斗的思想准备,告诉自己,到时候千万不能哭鼻子。自然,我的担忧,我的恐惧,还有悲伤,都没有告诉任何人,绝对不能说!

现如今,我还是要吃芥菜。在寒冷的冬天,煮一碗芥菜,芥菜一定要霜冻过的,油要足足的,放一把蒜蓉姜丝,烧得香味浓浓,再下芥菜热炒,还不能忘了抖几粒虾米,那是当年最讲究的烹饪。

再热一杯老酒,独自品尝,回味。

不是为今天的我,我只想回到那个年代,去追讨回一点点做人的尊严,不管能不能追讨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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