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别问我的旧伤口
一直也不肯承认我的记忆里有伤,一直用虚假的文字来装饰着那个满是伤痕的故事。
说来,我应该是个自尊心很强个性很强也很要强的女人吧!在我邂逅强之前的人生词典里,没有致命的伤痛这个定义。即使曾经也有那么好几个因了媒妁之言见面却未把我看在眼里的男孩子拒绝与我结百年之好的故事,我也能沾沾自喜地拿出来调侃,问朋友们我是不是个不值得娶为妻子的女人。在我的骨头深处,我鄙夷轻视那些曾把我视为土坷的男人,我很自傲也很自信写过这样一段经典的帖子――
今夜我的美丽不是为你
曾经是那么对你着迷
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我的记忆
爱恋在一厢情愿里一遍遍升级
平凡的灰姑娘你怎会看得起
无数次挫伤 无数次成长
流泪的心任由岁月将它伪装
经历万千风雨之后必定有阳光
当年的灰姑娘摇身变成了魅力四射的女皇
今夜于灯红酒绿之中相遇
迷恋与暧昧自拟的眼底溢出
虽然我用毕生的精力历经蛹到蝶的蜕变
这份绽放的美丽却不再是为你
那是某次酒宴之中邂逅一个男同学的小故事。我曾想当初他如果肯对我这个平凡的灰姑娘有所爱慕的表白,今天我也许不会以这样的文字刺激他。可惜他表白得太晚了,并且表白在这快餐爱情的年代,大家彼此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他暧昧的眼神是某种罪恶的源头,我不屑于与他玩这种游戏,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他灵魂深处蠢蠢蠕动的肮脏。
我把这个故事贴出来的时候是有着恶意的轻视与报复的。我想让他受伤,并以此治疗我的旧伤。最终,我看到了他难受的表情,我就得意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起来。于他,我的笑容便成了涌进他寂寞心头的蛊,惹得他时不时把电话打过来……
可是,我一点也无法爱上他。尽管学校生涯里我也曾对他有意,谁叫他那时蠢如流水呢!!
不过,我却无时不刻地在思念着一个人,想他憨憨的歌喉,想他浓密的眉毛,想他在桥栏间斜倚的笑,想得我一直无法安静地写他,哪怕只是一种真实的记录。
隔着时光的隧道,我终于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他。虽然不过是二三百里的距离,却是始终未曾再见他。许是婚后安逸的生活让我淡忘了很多伤痛,许是他也不过是我人生旅途中某一站的风景,根本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我想,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那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的问候是虚假苍白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曾问过我还好不好。
他却说他还能记得那些久远的从前,他解释说他不敢给我电话,他怕我会给他尴尬下不了台。我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可是我却找不到从前的他的声音的魅力了,我甚至不愿想起那个他在异乡桥头蓄谋拦截我的那段故事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男孩女孩就是有一点傻。总会被一些自己制造的故事打动,从而沉沦其中不能自拔。如若是现在这个电脑时代,谁还会相信一个桥头能够拦截出爱情的鬼话?
强是真挚的。强说从我第一天出现在那个饭店的门口时他就注意到了我。那是他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他那时在一家银行上班,在那个年代里属于很风光的一种职业。
强说他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来接近我了,于是那天晚上在我跟女友去车站打听车次的时候选择了跟踪我,于是在我们走近那个无人的桥头拦截了我。
我那时还是很勇敢的。因为身处异乡,因为听说那座城市很乱,我是手里握着一把弹簧刀与女友一起出去的。那样的小小弹簧刀也只不过是为自己壮胆罢了,拿着它又能怎样?
但我记得强是坐在一个人的车后座上,他们把自行车挤过来的时候我狠命地推了他一把,结果他们就哄散着远去了。
跟女友一下子就胆怯起来,急速地拾起步子往回跑,后悔不该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更后悔不该晚上出来。
回到饭店的时候发现一伙人正在大厅里嘻嘻哈哈的,女友的舅舅(也是当时的饭店经理)便过来问:是不是刚才他们去吓唬你们了?哈哈……
哦,原来是个恶作剧!扑扑跳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那伙人之中的一个留着板寸的年轻人便喊:开饭啦!他们就一齐涌进了一个包间。
席间不知是谁的提议让我跟女友过去一坐,说是让晚上拦截吓唬我俩的主谋给我们道歉,我这才有时间清楚地看到了强的模样。
但我是戒备着的,因为女友的舅舅偷偷告诉我们这是一伙惹不起的地痞,特别是那个留板寸的刚刚放回来不久。所以对这桌人的行径我多出了莫名的警惕与恐惧。然而年轻着的心毕竟是好胜着的,骨头深处的叛逆让我有了挑战的冲动,哼,想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在他们打着道歉的幌子敬我三四杯之后,那个被叫做强的主谋站起来抢走了我的杯子替我一饮而尽了,众人便把矛头指向了他。原来强刚做完阑尾手术出院才几天,他们说本来想保护他不给他酒喝,没想到这小子反倒英雄救美起来……
酒宴便藉此哄闹起来,每一杯需要我喝的酒都被强一一喝掉,我被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打动了,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他,因为我收到了他的爱情信号。
果然第二天一早强便跑来找我,深情地望着我说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不知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原本说好只来帮两个月的忙,可是因为强的突然出现,我就突然希望永远地在这里呆下去了……
时间却并不垂青于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在原工作单位请下的假期要到了,我必须回去从事我的正当工作了。强知道我要走了的消息后一下子沉重起来。每天晚上下班都来默默地陪我坐到大半夜。后来的几个晚上就不挺地用小录音机为我录他自己清唱的那些歌儿。也就是从那时起,那些温情的歌声永久地进驻了我的心灵世界,从此成为缠绵的回味……
临行的那个晚上,强没有归家,我们俩呆在我小小的宿舍里相拥着流泪,强说丫头别哭,你以为我们是永别吗?想我的时候回来看我呀!……强用手将我垂下来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然后我看到他的眼睛亦是红红的,我们便又止不住地抱头哭成一团。
大约已是初秋了,强拥着我从后门悄悄溜出,站在田垄上环看远处城市的灯火所剩无几了,其实那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已经能看到薄薄的雾气在田垄间萦绕着,就好象我们之间未知的爱情续篇……
我要回去了,离开那座我并不喜爱的城市。可是那里却有着我今生唯一最真爱着的一个人,因为我是带着万般不舍与无奈离开的,还有一枚强为我套上的闪亮的银色戒指。
回来后不到几天,我便忍不住思念给强写去了第一封情意绵绵相思长长的信。强的回信却是在我苦苦煎熬的等待里漫游一个月才收到的。他在信中说我们真是有缘无份,隔着遥远的两座城市,一切都是渺茫的……
我真的不信呵,不信写出这绝版情书的人会是他呵!我一遍遍地去听他留下来的那些歌儿,,一遍遍地凝视着那枚闪亮的戒指,我不明白既然是有缘无份却又为何用一枚寓意明显的戒指将送别定格,让我在此后的日子里一遍遍将他念想……
我用了将近三年时间来重复做着同一件事,听歌、想他,给他写过几封信,却都是因他偶尔一次淡淡的回信而将激情激个粉碎。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一直在心底无法下笔,我唯有不停地写呵写,写下了几大本对情感的怀念。遗憾的是在我忘记旧伤必须步入婚姻这座围城之后将它们彻底焚毁了。
然而记忆是焚不掉的,时不时地他便又会出现在某个落寞的夜晚,惊我一帘旧梦。
我问你还记得那些个美好的从前么?他说又怎么可能忘呢?……这是十几年后的第一次通话,我不知道我到底想找回点什么,也许我只是象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我想我是骄傲的,我在电话里表现的并不是对往事的过多回味,我只是很优雅地向他讲述了我现在的生活,而我刚刚得知他过得并不是很如意。多少年了,他竟然还在那个银行小职员的位置上呆着,没有丝毫进步。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有时候看来,爱情真的是盲目的。如果今天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想我不会选择强的,因为我并不喜欢一个骨子里没有奋斗力的男人。
但我愿意将他回想的原因是他给了那时年轻的我身处异乡的精神之恋,虽然没有结果,虽然我有被抛弃的感觉,却是因为那短暂的甜蜜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就结束了,所以美好就一直留在记忆里,一直美好着……
他说来看看我吧,但不要随便打我手机哦,最好在上班的时间打我单位里的电话,在这话音未落的同时,我的心一下子酸了,我再一次看到了爱情的虚假与男人的虚伪,我想我再也不会有喝一杯隔夜茶的想法了……
不过,我仍会感谢岁月,给我年轻的花季无数个斑斓的梦,让我长长的一生不是苍白的。我也感谢那些在我人生道路上出现过的男孩子或者说男人吧,给我成为一个睿智女人的实习机会,让我懂得了一杯沁香满溢的茶一定要品在它最有味道与价值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