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喝茶
春天午后的阳光明媚而又柔和,正透过窗户的玻璃照射在氤氲的茶台上。橙黄色的“黄金桂”茶汤盛在八角形的玻璃杯里,显得格外清明透亮。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捧在手里。真不舍得喝。但茶总归是为了喝的。
会喝茶的人总有一个习惯,第一口喝到嘴里时,不是急于往下咽,而是把那口茶含在嘴里,用舌头上下起伏地掀动着,让那茶水在口腔内像活水一样地流动,目的是让那茶水刺激到口腔内各个部位的味蕾,待充分体会一番茶水入口后的感觉后,再徐徐地把那口茶咽下。然后把舌面贴到上颚,粘合几个来回,那茶的香气便骤然溢满了鼻息和口间,甘苦的滋味也就回了上来。
好茶也就是头三道,至多四五道后,那刺激味蕾的感觉就会逐渐地减弱,香味也不如头几道那么浓了,剩下只有隽永的回甘,甜润着生津的喉舌。
许是天生的与茶有缘,我有口福尝到各地的特色名茶。说实话,对茶实在是外行,只是喜欢喝茶时的感觉,绝不敢言会“品”。
喝茶的机会颇多,生意忙的时候,全国各地走,走到哪里都能喝到当地的特色名茶。合口味的,不合口味的我都要尝一点。喝过的茶也很杂,红茶、绿茶、黄茶、青茶、白茶、黑茶,以至于加花瓣的茶,掺人参的茶等等,都喝过。即便是当天采、即时炒的新鲜茶,或存放了N年之久的老茶,也曾入过我的口。对一些特殊口味的民族茶,亦曾有些过领略。
家中的茶也不少,不是数量,而是种类。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武夷山岩茶、云南普洱茶、峨眉竹叶青、青山绿水苦丁芽、安徽的太平猴魁、台湾的高山乌龙、陕西的紫阳毛尖,加上当地崂山绿茶,日照茶等,有名的无名的细数下来也不下十几种。多是别人送给我的。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多,朋友也自然多,加上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写几篇破文章,也能交往几个情趣相投的朋友。中国人交友的方式喜欢送点礼,以示尊敬和友好,我沾了朋友多的光,自然也就多了些喝好茶的机会。中国自古就有“以茶待客、以茶作礼”的好习俗,传承的美德直接受惠于我,更何况送人的礼物都是好一点的,在我们家乡就有这样的俗语:“送给别人吃了传名,留给自己吃了填坑。”所以,我家食品柜子里的好茶可谓“四季不断”。
同样,我得了好茶自己也舍不得全喝掉,多数还是送给了别人。与朋友一起分享才是快乐的。
在中国,似乎每个家庭都拥有个大茶壶,多是为了招待客人用的。小时候家里也有一把大茶壶,白瓷的,记得上面还绘了些山山水水的图案。壶形是圆的,上下一样粗细,没有紫砂壶那样的弯弯壶把手,在壶上面有两根铜条提梁,横跨在壶口的两边。两根提梁左右分开时便围着壶口成一个圆圈,倒向一边的时候恰似一张弯弓。往外倒茶的时候,把那提梁扶起来,用四个手指勾着把壶提起,往前一倾斜,那茶水便顺着壶咀流了出来。
我们家的茶壶平时很少用,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来客人的时候,才把那大茶壶拿出来摆在桌上。放进一些茶叶,注入开水后,盖上茶壶盖,焖上一会儿,才往茶碗里倒。壶里的茶水不能一下子倒干了,倒干了,会把那壶新泡的叶子给废了。这是老人们说的。所以,倒出来几碗后,得赶紧再把壶里的水填满,否则会瞎了(青岛方言,报废了的意思)那壶叶子。
冬天泡茶的时候,大茶壶要穿上它的专用“外套”。那是用藤条编成的,比茶壶大一号的圆桶,里面是厚厚的一层棉花里子,就像前些年许多单位和公共场所里放置的保温桶一样。很显然,把泡了茶的壶装在里面可以保温。茶是热饮料。把茶壶装在里面盖上盖子后,只剩下壶咀伸在保温桶的外面,那时候倒茶就不用提梁了,只需两手捧起保温桶的身子,往壶咀的方向一倾斜,茶水便流了出来。
小时候邻居张大爷每天早晨起来都先喝上一壶茶,而且是很浓酽的茶。听说张大爷家原先是大财主,他本人还在天津上过大学呢,解放后当过几年教师,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把他下放到了码头上,是干装货卸货出大力的活儿,据说那为了改造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听张大爷讲,早晨起来这壶茶对他是很重要的,干一天活身上要出很多的汗,早晨不把茶水喝足了、喝室里泡一杯绿茶,解渴,也为提神。家里和办公室里都摆置了精美的茶盘茶具,一是为了方便招待来访的客人,同时也给自己工作之余的消闲,增加一点情趣和乐趣。于闲暇的时候,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茶具,泡透了,这一天是靠不下来的。我曾试着尝过一口那泡在大茶缸子颜色烘黑的茶,比得了感冒时喝的那碗中药汤还苦,还难喝。真不明白张大爷如何还整天哼着京戏,把那苦水喝得那么津津有味。
第一次感受茶的作用还是在我22岁那年。在江西的庐山度过了一个夏季后,临走时,牯岭镇的公安局长陆金宝大哥送来一包庐山云雾茶,让我带给我的父亲。在归途的列车上,拥挤的车厢加上闷热的天气,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那正是南方炎热的七月天,浑身上下躁热得直冒汗,就像中暑了一样,只好不断地喝水解渴。那时候常出门坐火车的人,大都随身携带一只大口的玻璃瓶,旅行中当饮水的杯子用。瓶子里装上水,再拧上盖子,任凭火车怎么摇晃都不洒,确实很方便。火车上的水实在难喝,半熟不开的,还有一股土腥味,越喝越感觉渴。烦恼中,想起了陆局长在庐山时赠送的那包茶叶,便从旅行包里翻出来,抓一把茶叶投进玻璃瓶里,只想泡出些颜色来遮掩一下那水的土腥味。
到了夜间,满车厢的旅客都开始昏昏酣睡的时候,我却来了精神,饮下的茶叶开始起作用了,大脑皮层进入高度兴奋状态,双目炯炯有神,瞪着明亮的眼睛,神清目爽地一夜到了上海。
及年长以后,喝茶慢慢成了一种习惯。工作时常在办公一壶乌龙功夫茶,配合一曲悠扬的音乐,浅酌慢饮,细心体会茶中的奥妙,犹如作了一道禅事,不仅是惬意,而且是心旷神怡。
中国的地域辽阔,各地方喝茶也有着不同的习俗。上海人和杭州人喜欢用凉水泡绿茶,夏天喝起来也蛮清爽的,只是咱这北方人还不习惯喝凉茶。北京人喜欢喝花茶和香片,京城老字号“张一元”的香片那是出了名的,满清时的皇室贵族、八旗子弟到“张一元”卖茶出来,提着纸绳拴着包茶叶的纸包招摇过市,那显得是一种身份。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闻到茉莉花茶的香味了。今年在潍坊,突然发现了一家北京“张一元”的分号,竟然还是一位朋友的堂弟经营的,于是,晚上在那里喝茶时,我吩咐店长给我称一点儿茉莉花茶准备带着。我说:不需要贵的,不要贱的,只要最能代表“张一元”的,只要一两。稍过一会儿,店长拿着包好了的茶叶上来了,是茉莉白毫,说是最够老北京味儿的。
回来以后的一天晚上,我打开了那包茉莉白毫,烧开水泡了一壶,想在茉莉花茶中,找找过去的记忆和感觉。茶泡开了,幽幽淡淡的茉莉茶香中,飘过来往昔生活琐碎的影子,那是些平凡而又清淡的日子。。。。。。。
从南到北又开始流行喝普洱茶了,把那普洱茶的价格炒的是一路飙升。喝了几回云南普洱茶,淡淡的,感觉不出刺激的味道,不像喝绿茶、乌龙茶那么过瘾。三十年以上的普洱茶也尝过,一次在西双版纳人开的“富稼茶庄”,一次在范增先生的“三生缘”画斋。据说是陈年的普洱价格不菲,见旁人都喝得投入而且津津有味,我却没尝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酒红色的茶汤煞是好看,入口时有些滑舌感罢了。品茶的功夫尚浅,自然难悟此道。
这些年喝惯了乌龙茶系的“铁观音”后,又喜欢上了武夷山的岩茶,而且爱喝足火焙出来的“老茶”。家里常备的“肉桂”“水仙”“大红袍”等正宗武夷山岩茶就不下好几种。据说喝武夷山岩茶能喝出它的岩韵来,我喝了这么久,至今未弄明白那“岩韵”到底是什么样的东东。曾暗里瞎寻思:该不是那夏日当午,火烫的岩石上散发的太阳味道吧。
“天底下有喝不完的茶”这话一点儿不假!算起来自己喝过的茶已经不算少了,但与书籍资料上列举的茶叶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至今还有很多地方的茶没听说过,没见识过。还得继续淘,继续喝,反正喝茶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总比喝酒打牌文雅的多。所以我对自己说,想喝时就泡一壶,喜欢喝就多喝些。喝到哪算哪。
晨歌暮曲 200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