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茗居茶叶论坛
 

[分享]这是最最遥远的路,来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分享]这是最最遥远的路,来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文 杨凡 人物肖像 仇敏业 《匆匆》录制日记 陈永龙 陈冠宇 资料图片 野火乐集 提供


转自《城市画报》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匆匆,匆匆……”
  1975年除夕,台北。胡德夫在三台联播除夕晚会上第一次唱这支歌。那天他弹着钢琴,头发乌黑。
  2006年7月,广州。一个狭窄闷热的酒吧,还是那样弹着钢琴,还是这首歌,胡德夫却是满头银发。
  30年,匆匆。



哎呀……山谷里的声音 是那么的美丽
  哎呀……唱呀大声的唱 山谷里的声音
  你是带不走的声音 是山谷里的声音


  我现在 已经要回来
  为了山谷里的大合唱
  我一定会大声的唱歌 牵着你的手


  naruwan na iyanaya hoiya ho hai yan
  ——《大武山美丽的妈妈》


创作背景
  胡德夫与友人共赴当时的原住民少女被眅卖为雏妓的风化区,去援救那些美丽的女少们,有些女孩已被揉躏的不成人形,其中一名来自大武山的原住民女孩,当被救出转赴就医时,发现子宫已溃烂。这首歌所唱的“你带不走的姑娘,是山里的小姑娘”是胡德夫在悲恸之后,最想要给予的安慰与呵护。


  56岁的胡德夫携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匆匆》来到广州。他在这里获得了华语传媒大赏最佳民谣艺人和最佳国语男歌手两个奖项。此前不久的第17届台湾金曲奖,胡德夫凭《匆匆》获得6项提名,并最终获得流行音乐最佳作词人奖、最佳年度歌曲两项大奖。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位唱了近40年歌的“台湾民谣之父”的名字,进入了更广泛的关注视野。

TOP

胡德夫的故事很长。
  胡德夫是典型的台湾原住民,父亲是卑南族人,母亲是排湾族人,胡德夫因此拥有两个部落的名字——都国·马戈卡路弯(卑南族)和阿勒·路索拉满(排湾族),“胡德夫”只是个汉名。由于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一家人辗转各个部落。胡德夫是在阿美族的部落新港出生的,两岁那年,全家搬到台东大武山脚太麻里山谷一个叫金峰的地方。胡德夫的童年是在这个山谷里长大的。当时部落里有位叫“Kimbu”的男子,打猎捕鱼唱歌样样都很棒,是胡德夫心中的英雄,因为崇拜Kimbu,他为自己取了个别名Kimbo。这个名字一直被沿用至今。
  1962年,台北郊区的淡江中学开放全省北、中、南、东各一个名额,让一些原住民小朋友不需要考试就可以就读,胡德夫因为小学成绩优异被选上了。那年,胡德夫第一次走出台中部落。他把鞋子挂在肩膀上,打赤脚,背着行李,懵懵懂懂地跟着眼盲的哥哥,经南回公路,越过高屏溪到高雄坐火车,颠沛辗转抵达淡江中学。很多年以后,胡德夫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乍见黑黑又会冒烟的火车,吓到跌倒在月台上……
  在淡江中学,胡德夫度过了6年愉快的青春期生活。他成绩不错,参加了学校橄榄球队,还和同学自组乐队。校长、老师和同学们对他都很不错。在淡江中学,胡德夫大量接触黑人音乐,他的音乐创作在这里得到启蒙。中学毕业,胡德夫如愿考入台北大学外文系,其后却因长期打橄榄球造成运动伤害,被迫中途休学。
  离开学校后,胡德夫在朋友的引荐下在台北中山北路的哥伦比亚咖啡厅驻唱,并一度成为台北身价最高的钢琴酒吧歌手。那时的哥伦比亚咖啡厅,聚集了一帮“文艺青年”:洪小乔、张艾嘉、胡茵梦、席德进、张杰……还有日后对胡德夫影响深远的李双泽。一天晚上,李双泽对胡德夫说:“唱一首卑南的歌好吗?”胡德夫记得父亲唱过卑南音乐家陆森宝写的“美丽的稻穗”,于是他一边想一边唱,唱得所有人站起来鼓掌。
  1974年,在李双泽提议下,胡德夫办了音乐生涯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美丽的稻穗”。海报是李双泽等人手工一张张绘制,杨弦也以嘉宾身份,在演唱会上初次发表了作品“乡愁四韵”。1977年夏天,李双泽创作了包括“美丽岛”、“少年中国”在内的歌曲,9月,李双泽却因救人而溺毙淡水海边。朋友在整理李双泽的录音资料中,发现惟独少了“美丽岛”和“少年中国”,胡德夫和杨祖珺连夜整理李双泽的手稿,录下这首歌最初传唱版本。
  上世纪80年代,胡德夫目睹海山媒矿灾变同胞受难的遗骸,深刻地感受到原住民在社会边缘角落之悲情与苦痛,在族群意识鞭策之下,他开始创作控诉社会对原住民族的不平等对待之歌曲,并领导创立“台湾原住民权利促进会”,投身政治活动。再之后的几年,他返回部落沉潜数年,与阿美族耆老郭英男重新学习部落歌谣。90年代末,当大家都几乎遗忘他的时候,胡德夫重现江湖。1999年台湾大地震后,胡德夫参与组织了“部落工作队”以及“飞鱼云豹音乐工团”,再次结合音乐与社会运动,进入受地震伤害最深的山地部落,并且录制了数张合辑。此后他又一次消失了。
  2002年,曾经在魔岩唱片任职的熊儒贤,在魔岩结束之后筹组了野火乐集,在一开始,她就想要帮胡德夫留下一个纪录。此事由2003年开始筹备,2004年选定淡江中学礼堂作为录音地点,2005年专辑《匆匆》完成。


  胡德夫喜欢唱现场而不喜欢录音棚,因而时至56岁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次张个人专辑。
  第一次听胡德夫唱现场是在一个纷纷扰扰的彩排现场。台上台下乱七八糟地坐着站着许多人,有人弄设备有人打电话有人对台词有人吵架有人找李宇春合影有人焦头烂额有人发呆,惟独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聆听。胡德夫坐在钢琴前,音符就这么流了出来,还有他的歌,浑厚的声音。他厚得跟熊掌一样的手,又短又粗的手指,怎么会如此灵巧且充满感情?——插句题外话。究竟有没有人质疑过学院派那套甄选小朋友的手适合弹钢琴与否的量化标准?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弹钢琴?
  全场就这样安静下来了。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吧?让人充实满足,让人满心欢喜,让人真实地感受到音乐后面的天空、大地、河流,还有一个个真实的鲜活的生命。
  我曾经一度困惑。胡德夫的歌,每一首都是他的人生,他的成长,他的社会变迁。他在歌里赋予了那么多的态度和政治观点,那些温柔的字眼背后藏着一把把指向社会的刀。我们读得懂吗?我们可以从报章杂志了解台湾的社会变迁,我们可以一遍遍阅读胡德夫的创作动机访谈,我们甚至可以去文献资料馆查到台湾原住民的生存状况——可是,我们毕竟距离那个社会太遥远,远得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所有发生在那里的争取、努力、变化,都不过是一些独立的具体的汉字。



我们从来没有身同感受,又怎么谈得上真正的感动?
  其实我错了。被工业文明驱离故乡的不仅仅是台湾的原住民,被不断异化的原生态也不仅仅出现在胡德夫的故乡,城市的疏离感更是比比皆是。有的教训是每个社会都必须为成熟付出的学费。有的痛苦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蜕变。
  所以,“胡德夫为什么在今天特别受关注?”和“胡德夫人生”应该是同样重要的两个社会命题吧。


  那天下午,那个混乱的彩排现场,掌声只响起过两次。胡德夫和他带来的台湾年轻原住民歌手陈永龙合作的第一次彩排;胡德夫和他带来的台湾年轻原住民歌手陈永龙合作的第二次彩排。

TOP


胡德夫生平
  1950年,出生。11岁前,台东大武山下放牛的小孩。
  1962~1968年,12岁从台东部落到台北淡江中学读书,原因是父亲认为淡水离日本比较近。在教会中以唱圣诗被启蒙。
  1968~1970年,18岁进入台湾大学外文系就读,后因长期打橄榄球造成运动伤害,中途休学,开始崇尚并传唱Bob Dylan等西方歌手的自由与反战歌曲。
  1972~1976年,21岁开始与李双泽等人推动“唱自己的歌”运动,开始使命为社会与族群创作歌曲,影响致后来台湾全面的“校园民歌运动”。
  1982年,在族群意识鞭策之下,开始推动“党外编联会少数民族委员会”,任召集人,并以创作控诉社会对自己原住民族的不平等对待之歌曲。
  1984年,领导创立“台湾原住民权利促进会”,任一二届会长,并强力主张社会不能再以“山地人”、“山胞”来称谓自己的民族,并统一其称谓为“原住民族”。
  1990年,返回部落与阿美族耆老郭英男等音乐家学习生活,沉潜数年,从太平洋的风声与海浪声中体悟自己土地的音律,并重新学习部落歌谣。
  1997~2000年,于“原住民族部落工作队”以部落服务与传唱作为个人的重新出发,期间台湾发生的九二一大地震之后,致力于救灾、请命及创作歌曲。
  2002年始,于“野火乐集”原住民音乐团队,将部落的声音与世界音乐结合,开始为部落做以声音呼唤的工作,带领新一代原住民歌手创作与激荡歌谣,矢志让“用力敲钟,大声说话”的灵魂不死!!! (由野火乐集提供)

  《匆匆》录制日记
  记录者:陈冠宇,好客乐队团长。《匆匆》录音、混音工程师。
  记录者:陈永龙,卑南族歌手,擅长沙铃、合音与手鼓。《匆匆》制作助理。


  2004年5月
  虽然经过保养,但这钢琴仍然看得出来,历经风霜。仔细端详,发现甚至断了一根弦。一个黝黑的壮硕男子,稳稳地坐上钢琴椅,从小在野外锻炼而得的布满厚茧的手指碰触琴键,传出来的却是温暖轻柔的音符。“在那往日的树林里,落叶依然满园……”他缓缓唱出《枫叶》,厚实的嗓音略带沙哑,与钢琴声一同回荡在这有半世纪历史的教堂中。录音座前的我,愣住了,被层层叠叠的悠扬乐音包围。
  “这首歌是念书时候写的,用这台钢琴写的曲,写给我暗恋的那个女孩。那时候就在这里唱,希望那女孩能够听到”。《枫叶》这首歌一唱完,Kimbo就对我们几位朋友说明这首歌的来历。我突然懂了,这座小教堂,就是最适合Kimbo表达自己情绪,最适合他录下数十年来作品的场地。


  2004年7月1日
  淡江中学的小礼拜堂,阳光会经由彩绘玻璃透进来,木头的古老窗子打开时会发出吱吱的声音,平台钢琴的琴声会充斥整个空间。加上窗外的蝉鸣,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还有胡老师的琴声,歌声,竟是合而为一的……专辑中若出现了蝉叫声或雨声……一定是我们精心安排的。


  2004年7月5日
  “人生啊就像一条路,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匆匆,匆匆”大雨就在钢琴的尾音时急速落下,就像它也在静静地聆听胡老师的匆匆,然后听完,大声鼓掌……很少有机会这么接近平台钢琴,手弹到琴键会清楚的看到它打到琴弦,就会有种跳跃的生命是人给予琴生命,还是它本身就有?断了两根弦的钢琴,其实是可以把它修复到更完美,但我们决定保有它的缺点,就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特质。当然琴也是。


  2004年7月9日
  准备搭捷运的路上,接到了捷任(注:《匆匆》制作人)的电话,说老师今天有些状况,今天可能无法到淡水录音。是什么重要的事呢?我立刻打了电话给胡老师询问是啥状况。老师说他从前一天晚上就一直在联络直升机的事情,要送粮食到仁爱乡给居民,目前仍在持续联络中,也号召了他企业界的友人,准备了约200公斤的粮食,要一早送到部落。然后他找了捷任要陪他一道前往灾区……老师的音乐有山,有海,有人民,今天他虽然没有坐在钢琴前唱歌,但,我却清楚听到了他的音乐……


  2004年8月4日
  最后一天,我们依照所排定的工作时间表,开始这最后一天……
  小礼拜堂的钢琴,依旧走了几个音,每天都急电苏姓调音师赶来淡水,帮我们救救这台总是要走几个音的钢琴。调音师骑着他的摩托车,终于急忙忙地抵达,开始他一个音一个音的调弦工作。
  午后阳光洒落,调音师就这样趴在钢琴上调音,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调音过程!他就拿出棍子般的调音器,一个音一个音的判断,哪根弦松落了,仔细地听着每个音的间隔。调音是件需要严谨态度面对的事情,调音师整整调了两个小时。但我们也没闲着,因为操场上正展开一场激烈的橄榄球赛,橘色球衣对蓝色球衣,在50码的地方排起阵势,肩负达阵任务的球员,一路向前跑着,不时闪躲着敌队的拦阻,一路向前冲着。一旁帮忙解说球场规则的胡德夫,想起早年在校园也是如此挥洒着青春的汗水,跃跃欲试的神情从他的眼睛悄悄地泄漏出来。我想,在那些你来我往的球赛中,说不定,胡德夫年轻的身影正在场上跑着……


  2004年8月热天
  某日“来来来!给你听听看!”我边说边将耳机递给走向我的Kimbo透过耳机,他听到刚才弹唱的两首歌,低着头,他听得非常专心仔细。音乐结束,抬起头,他问我:“唱得可以吗?好像还不行呢……” 身为一个录音师,又同时是个乐团主唱的我,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其实刚才录下的曲子,令我非常悸动。是非常真诚撩人的表现。那个沉浸在乐音发生当下放嗓高歌的Kimbo,是多么的充满自信!但演奏完毕走向我的那个Kimbo,虽然带着微笑,却又掩不住他的害羞与不确定 。我不带怀疑地递过录音师专用的耳机给他,就是试着缓和他对自己的怀疑,告诉他,我刚才真的很感动! 在录音的过程里,被麦克风指着的人,演奏演唱的音乐人,经常会产生这种情绪。这状况常常源自求好心切的焦虑感。而录音的时候,因为现场布置了大批器材,大伙工作时那种“就是要工作、就是要录音”的专注,很容易造成一种对立的气氛,一种台上对台下、演出者对观众、被录音者对录音师、音乐家对制作人的对立。这种对立的气氛往往更加重了那种焦虑感,而一发不可收拾。由于演奏演唱者的情绪很容易就显露在音乐表现中,所以若不好好解决这种对立气氛与焦虑感,那录制出来的成品,常常会很生涩紧绷。很多自我要求非常高,但又不懂这些心理机转的制作人,常常会把作品搞砸,这就是原因之一。幸运地,在Kimbo这个录音专案中,我们选择了在这间礼拜堂录音。这里没有一般录音室分隔录音工作者与被录音者的那种很像在动物园里“观赏企鹅游泳”的双层玻璃。大家都身处同一个空间,聆听着整个空间的自然余音回荡。制作人郑捷任甚至就坐在Kimbo的钢琴旁,随时与Kimbo聊天互动递水递点心。而Kimbo若兴起,随时可以起身走向十排座位外的我,透过我的耳机,仔细聆听他的杰作。还有一点,一般录音室绝对做不到的:礼拜堂外就是个小型足球场!录音录倦了,拎起足球,几个人就叫着喊着往足球草地上冲。长传、射门、守门、高吊角球,甚至连鞋都不穿。透过身体的激烈活动,透过沁出的汗水,来放松焦虑紧绷的头脑,这应该是现代的音乐人很少享受到的幸福吧!


  2005年1月28日
  这些是 Kimbo 的混音Audio CD,今天下午终于将它从96K 24bit的源文件烧录出来。当我检查这些音轨,这张CD,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酿酒。从录音前的构思录音场地、录音器材计划到夏日艳阳雷雨中的挥汗录音以及费时3日的选歌辩论、而后进行大量素材的长时间混音,最后烧录出了这张CD,就像”夏子的酒”故事里,整仓的稻米经过研磨发酵,最后榨出的一瓶瓶清酒。当然,对Kimbo 而言,这过程更长,是生命去撞击累积、历史深邃的沉淀、社会剧烈变迁的历练而得,用这区区三言两语根本道不尽。我很荣幸能成为这大吟酿的第一个品尝者,并希望这些录音作品也热起每一位听者的心胸。


TOP

为什么?! 这么多的人离开碧绿的田园 飘荡在无际的海洋
  为什么?! 这么多的人离开碧绿的田园 走在最高的鹰架

  繁荣! 啊 繁荣!为什么遗忘 灿烂的烟火 点点落成的角落里的我们


  为什么?! 这么多的人涌进昏暗的矿坑 呼吸着汗水和污气
  为什么?! 这么多的人涌进昏暗的矿坑 呼吸着汗水和污气
——《为什么》


  创作背景
  1984年海山煤矿爆炸,浮现出原住民在地底深处,为台湾的能源付出了生命的一首事实记录的歌曲,胡德夫当时在爆炸现场的土城永宁巷帮忙整理罹难的尸体,送往殡仪馆之后,回到新店花园新城的家中,看到电视上都是这些悲惨事情的报道,那些烧焦的尸体已及悲恸家属的画面,当场坐在钢琴前写下了这首歌。


  城市画报 × 胡德夫
  “走路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就像猎人一个人去打猎。我经常到山里去,看树,看水,累了就躺下,一呆就是两天。我想,不这么做,我的声音会死掉。”


  城市画报:《匆匆》的录音地点怎么会选在淡江中学的小礼拜堂?
  胡德夫:这是熊姐(注:指专辑的监制熊儒贤)的主意。最初并不是要制作一张专辑,而是想把我的声音留下来,给将来留下一份声音资料。她说,我们要不要回淡水录?12岁那年,我从部落出来,就到了淡水。那里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我是在这里开口唱歌的。我和录音师陈冠宇先是去了淡江大学,然后又到了淡江中学的礼拜堂。我的录音师说这里可以,我们就开始了。
  城市画报:礼拜堂还和你念书的时候一样吗?
  胡德夫:还是那样的彩色玻璃,还是那架老钢琴。从前每天早上升完旗上第一堂课前,校长就会让我们到那里练唱圣歌。学校里还有一位加拿大籍修女,不时安排我们聆听美国黑人灵歌……录音的时候是夏天,礼拜堂外的树上,蝉叫得很厉害。录音的原始资料里还有蝉的叫声。
  城市画报:会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吗?
  胡德夫:哦,想起很多很多。我从小生活在部落里,那在一个圆锥型的山谷里,很封闭。我很小就在山谷里放牛,放牛的时候可以看到深绿色的大武山,遥远的太平洋,看到沙子、海水,还有老鹰。我12岁来到淡水,很想念我的家乡,我的部落,我的草原,我的牛。我曾经写信给爸爸,让他把牛寄过来,因为在这里发现一片很好的草地……我那时常常跑到学校外面的小树林,对着树,唱歌给自己听。一面唱一面想我部落的小伙伴,回忆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脸。
  城市画报:淡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胡德夫:淡水和部落不一样,但还保存着许多乡土气息,还可以找到原生态的东西。这里有和我一样来自部落的伙伴,没有人歧视我们。校园里唱的都是黑人灵歌、福音歌曲跟蓝调……美国黑人的音乐跟我小时候在部落里听到长老们唱歌的状态很像。淡水给了我最早的音乐启蒙。
  城市画报:到了台北就完全不一样了?
  胡德夫:噢,完全不同。台北完全是个大都市。我一到台北就迷失了,非常痛苦。这种痛苦不是生活上的……是城市的疏离感……人和人之间,楼上楼下都不认识。
  城市画报:从部落到台北生活的原住民多吗?
  胡德夫:越来越多。还在淡水读书的时候,我就常常趁周末和小伙伴一起,到台北的商业中心逛逛看热闹。那时我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我的同胞。可是等我到台北读大学,熟悉的脸庞比比皆是。而在很多部落,已经见不到太多年轻人了。我会疑惑:到底是什么情形让那么多同胞离开部落都跑到都市来?
  城市画报:他们的生活状况怎么样?
  胡德夫:大多数人因为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只能在城市做最底层的工作,靠体力谋求生存。他们的肩膀因为长期负重而隆起高高的肿块。他们遭到别人歧视的目光和称呼。有的人因为害怕歧视,甚至于不敢正视自己,否认自己原住民的身份。
  城市画报:类似的状况也发生在中国内地,很多农民因为各种原因进入城市打工,同样遭遇到剥削和歧视。这会不会是城市工业文明对乡土生活入侵的必然过程?你认为这完全是因为“原住民”身份带来的吗?
  胡德夫:你说的肯定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我认为是政府没有教育民众要有平等的观念,要尊重多种族的文化。一些教科书上带有歧视意味的内容就很伤原住民的心。由于地理环境的制约,台湾一些原住民部落没有办法实行农耕,他们自给自足的生活形态一旦遭到外力破坏,就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政府应该给予他们更大的扶持。
  城市画报:似乎你对工业文明其实并没有那种深刻地排斥?
  胡德夫:是。它已经来了,是挡不住的……所以我们需要诗歌,我们要靠诗歌去实现自己的和谐。
  城市画报:你和其它原住民歌手逐渐受到主流文化认可。这是不是说明原住民在城市的生存状况得到改善?或者说台湾社会对本土文化更加认同和尊重了?
  胡德夫:是的。台湾现在的状况要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好一些。直接的表现就是很多原住民开始对自己身份感到骄傲,并且意识到部落文化的价值所在。有的知识分子从城市回到自己出生的部落,在教育、经济结构等方面着手,希望能发展部落的同时,很好地把部落文化传承下去。我们的社会也开始表现出更大的包容性,
  城市画报:听你的音乐,最初的感受是单纯的温暖,但看每首歌的创作背景后,却发现原来某些歌是有诘责有控诉的,那对于前一种多少有点误读的体会你会介意吗?
  胡德夫:不会。面对敌对的关系,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对抗,这是战争的解决方式。而我的方式是用一种更大的温和的力量去面对对立,这是一种和平的方式,最终可以得到和平。
  城市画报:让歌曲承担了太多的意义,会不会担心听众,尤其是台湾以往的听众听不懂?
  胡德夫:所以我们在CD里加入了创作背景的介绍。其实我从来不担心别人听不懂我的歌,原住民的歌是有生命力的,哪怕它只有Yi Ah Oh这些虚词,也能完整地表达喜怒哀乐。离开文字,声调也是有力量的。
  城市画报:在你看来,歌意味着什么?
  胡德夫:从前在部落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收成不好,家人病了,遇到忧心事,大家就会在一起唱歌。这里面是有一种力量在的。卑南话“ki sunail”是“给歌”的意思。歌是我们的最高表达,我们的歌是与天的诚实的交流,是对自然的赞颂。
  城市画报:现在还会经常唱歌给自己听吗?
  胡德夫:当然。去年4月15日,在台北西门町红楼剧场的《匆匆》发布会前,我想到要面对那么多的朋友,想到他们之间的不同政见,想到这么多年来世事变迁,想到很多东西……感觉压力很大。演出前一天,我就“失踪”了。跑到了阳明山上一条小溪旁,那里有茂密的树,是我的秘密花园。我唱歌给自己听,直到演出快开始,太太找到我,我换上演出服,直接到了现场。
  我喜欢一个人走路,有时一走就是30公里。走路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就像猎人一个人去打猎。我经常到山里去,看树,看水,累了就躺下,一呆就是两天。我想,不这么做,我的声音会死掉。我常常不记得自己唱过什么,有时觉得好听,就多唱几次,让耳朵记住。唱歌就是嘴巴唱给耳朵听。



最早的一件衣裳 最早的一片呼唤 最早的一个故乡 最早的一件往事
  是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 吹过所有的全部
  裸裎赤子 呱呱落地的披风 丝丝若息 油油然的生机
  吹过了多少人的脸颊 才吹上了我的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最早世界的感觉 最早感觉的世界


  舞影婆娑在辽阔无际的海洋 攀落滑动在千古的峰台和平野
  吹上山吹落山 吹进了美丽的山谷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最早母亲的感觉 最早的一份觉醒
  ——《太平洋的风》


  创作背景
  在知本的海边,每天吹着太平洋的风,想着对太平洋的风的意义。后来想到自己从母胎出生,太平洋的风是第一件迎接我的披风,当太平洋的风吹过我的时候,会吹过我的全部,但是太平洋舞蹈,在整个辽阔的海洋上面,它会吹进山谷,它是很多人第一个母亲的感觉,也是很多人第一个对世界的感觉,也会吹醒人类的觉醒,它会吹上绵延无穷的海岸,它吹着你,吹着我,吹着生命草原的歌,飘夹着南岛的气息,它会吹出一片壮丽的椰子国度,也吹来的丰盛、和平与自然,也吹落了帝国旗帜。
































































TOP

音乐???
人生就是一段旅程,一切精彩与不精彩尽在行程中,嬉笑怒骂随你~~~

TOP

以下是引用大漠在2007-6-1 9:07:00的发言:
音乐???


悠着点,正在找

TOP

以下是引用伊人如兰在2007-6-1 9:17:00的发言:


悠着点,正在找


人生就是一段旅程,一切精彩与不精彩尽在行程中,嬉笑怒骂随你~~~

TOP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