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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去看了蔡琴演唱会。座位离舞台很远，我看不清这个女人眉目的细微之处，只看到大屏幕里，她投入地演唱。听那浑厚温柔之极的声音在偌大的厅里面回荡，比如《明月千里寄相思》，比如《恰似你的温柔》。这些时候，我甚至天真地想，要让她在我的面前唱这些歌，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嗓子，能发出那样磁性的声音。而中间串场的部分，她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仿佛邀了几个老友至家中，在茶香弥漫的氛围里娓娓地絮叨家常。她为观众介绍老上海的白光、李香兰、周璇，吴莺音，再从老上海到香港，到台湾，再到她自己的成名曲。“白光小姐是个前卫的女性，她的许多行为，在现在看来还是超前的。她的所有的电影，我可是每一部都看过。”虽并不知这位白光小姐，不过就这样听蔡琴的介绍，也十分惬意。她有种优雅、亲切的魅力，时而还会俏皮撒娇，充满了成熟女性的机智和幽默。
因为要照顾弟弟妹妹，蔡琴称小时候的自己是“牧羊犬”，这只牧羊犬，是从没有玩具没有玩耍的，听来让人心疼。小时候，爸爸是船长，经常出海在外，“从我升入高中起，爸爸出海，直到三年后回来时，我已经高中毕业了。《三年》这首歌，就是那时候常常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她说。“想得我肠儿寸断，望得我眼儿欲穿……明明不能留恋，偏要苦苦缠绵”她说长大后才了解，那时候的妈妈每天听着这些歌，是什么滋味。她还会把《绿岛小夜曲》叫成《椰子树的影子》。唱这首《椰子树的影子》之前，她回忆，小时候的夏天，是不用冷气的夏天，一家人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吹着凉凉的风。而这首歌，是她从爸爸那里学来的第一首流行歌曲……
想来，她用这些故事串起的，并不仅仅是蔡琴自己的童年和成长故事，也足以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对七八十年代的乡下朴实民风的回忆。而那些默默坐在座位上的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长辈们，我虽不敢妄自猜测，想来应是比我更加感慨的。但他们不会如年轻人般高声叫好，他们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在一曲终了时，用力地鼓掌。那些故事，是我们对过去时光的共同回忆。我的思绪随着歌声，飘出了这个沉闷的大厅、这座忙碌喧闹的不夜城，想到的月光下的乡村、远方和那些能勾起美好感觉的传统意象。突然非常留恋起过去那些封闭、宁静的时光。我有多久没有这样胡思乱想了，那些图景，常常在童年的梦境中出现，广阔的天地，勇敢的小女孩无所畏惧，充满着对未来的幻想。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起，我已被这座居住了十年依然陌生的城市紧紧缚住了手脚，梦里也再不会出现那些美妙的图景。并且，为这种浑然不觉的改变害怕起来，我们丢失的不仅仅是打破一切的勇气，而是我们整天忙碌却迷失自己；害怕的是，这个城市以超人的速度增长着经济、产生着新事物，我们的生活和交往方式发生着深层次上所谓“革命性的”断裂式的变化，但这些，并没有带给我们更多的快乐。我们变得更寂寞、更浮躁、更急切……那些慢悠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不再回来。
经过了“上海一段情”、“香港一段情”和“台北一段情”之后，演唱会的第四部分“蔡琴一段情“开始了。穿一生粉红色“斯嘉丽”式礼服的蔡琴，从舞台中央升起来的时候，音乐响起，没有多言，即是一首《恰似你的温柔》。观众开始激动了。他们等待了许久，期盼已久的熟悉旋律终于出现了，很自然地，全场观众合唱了这首歌，声音奇妙地和谐，低沉，同她的调子一致。曲子还没唱完，蔡琴哭了。她在舞台前无助地低下头，侧过头去，擦着脸上的泪。大屏幕里面，她的脸有些扭曲，但艺人的激情感动了我，我的眼泪跟着一起下来了。初开场时，观众情绪十分冷静，她在舞台上撒娇着说，上海的观众太客气、太含蓄，并开玩笑说，唱了那么多年，她仍是不知道上海观众到底喜不喜欢她。而如今，正是这些含蓄客气的上海观众，用温柔的调子齐声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她哭了。作为歌手，二三十年前出道时的歌，仍被那么多的男女老少们记着，这是莫大的欣慰吧。他们仿佛在用歌声说着：我们喜欢你，我们懂你，蔡琴听到了歌里面的情谊。有年轻的男观众忍不住了，黑暗中只听得一声响亮的——“蔡琴，我爱你！”于是，大家噗嗤一笑，气氛温馨起来，即便是最严肃的年长观众，这时也不禁要莞尔一笑吧。
演唱会结束后的几个小时内，同去的年仅15岁的弟弟，不时地问我，你说蔡琴现在在干什么？时而说一句，我好想见见蔡琴；时而又忘情地唱起“夜色茫茫 ，罩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