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夜班
一提到这个字眼，记忆就禁不住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岁月。掐指算来，也有将近二十年历史了。
??那时我曾在故乡小镇的供销社冷藏厂上过班，我们的日常业务主要是对日出口赤贝，有时也搞内销虾仁的加工。
??当时走鲜赤贝很赚钱，问题是个头尺码及新鲜度的要求相当严格，挑拣好了之后还需要空运，虽然很赚钱，但是成本也挺大，有时还凑不够相当的数量。于是平日里我们就把收购来的赤贝进行再加工。
??加工赤贝不算体力活，应该跟技术活沾点边吧，一般都是男同事们用铁器将赤贝壳敲破，用剜刀将赤贝肉完整剜出来，女同事们则负责赤贝肉的剖解摆盘工作。拿过来一个淌着红红血水样的赤贝肉，用一只手术刀一样的小刀将它从中剖开，然后用刀尖将其腹内的杂物去除干净，但不得损坏贝体的本身模样，这样一个一个加工好之后还需要分拣成大小不同的等级装盘速冻，然后才能贸易。
??这种活儿是不分黑白时候的，随了海上的潮水走，只要随时有收鲜船上岸，我们就得随时准备上夜班。我是个笨人，做这类活计一点也不得手，因为做包工，我基本总是最后一个完工的，常常是大家都做完了再来帮我做，弄得我总是很羞愧。
??那些加工好的赤贝肉摆盘之后特别漂亮，象一只只彩色的蝴蝶落在白玉盘中，它们有的颜色赤黄，有的中间明黄边缘赤红，有的整个都是赤红的，煞是好看。有些赤贝肉收购之前就破损了，但个头恰好是出口标准，那些资深老同事就一遍遍惋惜。也有些时候，趁了分管厂长不在，调皮的男保管会偷偷拿来一瓶白醋，将那些不够标准的残贝肉烧了给我们吃，我们就不管什么纪律不纪律了，十来个人头一聚，简直有点像是在享受盛宴一般。
??当春秋两季鹰爪虾上市时，我们还要兼顾虾仁的加工业务。我们的业务员出去收购别人扒好了的虾肉回来，大半不需要我们扒虾皮。这时我们要做的工作是按等级分拣虾仁，也要装盘冷冻。有时收回来的虾仁不新鲜，就要进行特殊加工，把那些虾仁放到一个个大容器里，在里面加入一种化学成分，然后每隔一小时搅拌一番，天亮之后虾仁就变得鲜红喜人了。我那时最喜欢上这种夜班，第二天可以回家休息，借机到处乱窜。但从那之后，我是基本不吃冷冻虾仁的。
??在那里工作的日子，我接触到很多东西，去船上卸过鱼虾，去沙滩上收过海带，去场院上晒过杂鱼，去毛纺厂要过货款，去外地推销过虾仁，去乡下收过毛鸡跟苹果……每一步想来，都是定格在记忆深处的一幅画面，虽然很苦很累，却是人生颇有意义的收获。
??大约一年多时光我离开了那里，之后进入了市里粮食系统的一家工厂，开始了我另一个经历夜班生涯的工作，也从此离开了故乡小镇。
??说到这家工厂，也是对日出口业务，主要生产烘烤山东大花生。有时直接出口生花生壳，有时出口生花生仁，有时出口烘烤好的带壳花生，还有些时候出口烘烤好的五香花生仁跟盐水花生仁，这要看接到的定单如何来决定。
??我在这家工厂工作了三四个年头，下过车间坐过办公室当过业务员，也干过分部经理，其中的酸甜苦辣就不多说了，只是突然地很怀念那些花生飘香的日子。
??每当生产季节，整个工厂上空都是烤花生的香味儿，工厂有一套当时引进美国的最先进花生烘烤线，车间里窗明几净，操纵仪表机器的都是大学生，后来人为地改变设备的出产量，设备便不如初始那么灵敏了，很有问题也相继出现。我去到工厂时这设备已经运行三四年了，自动分拣带上比设定的无人管理多出了好多人在分拣，包装程序环节上也多出了好几个人。我们无暇顾及工厂的技术管理，我们更关心的是夜班生产时生产的是花生仁还是花生壳。因为花生仁可以很神速地偷吃，花生壳没法处理，白天时厂长总在车间里转来转去，夜班时一般都是车间主任在，我们会打他马虎眼的。
??其实工厂也知道这是些不可避免的问题，因此每次筛选出口剩下来的不合标准的花生都超低价处理给职工了，时间久了，许是闻腻了那种味道，上夜班时再几乎没人偷吃花生了，大家改成偷吃自己带进车间的夜宵了。
??我在车间工作了三个月被调往一个僻远山乡开辟新工厂，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夜班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