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前生缘·今世情
??公元383年，金陵，乌衣巷，谢家有女初长成，名娉婷，亚父谢安，高卧东山，散怀山水，兴寄烟霞，晋室濒危，出而为相，一时门庭车喧马鸣。娉婷有亚父风，工书，书法骨格清奇；善箫，箫声能遏行云。挽碧螺为髻，裁荷叶为裙，明眸皓腕，皎皎然若洛浦之仙。洛阳苻家，公子羽铸龙泉于南山，7月剑成，随父挥师南下，9月，在淝水之滨，秦晋两军对阵。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日薄，桅断樯翻，戟折沙沉，尸横遍野，血流满河。秦的国运如夕阳沉入西山，苻家的公子羽下落不明。那一夜月光倾城，金陵城的梅花灼灼芳华，燃遍大街小巷，谢家的娉婷一夜白了头。
??乍暖还轻寒，春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厚厚的丝绒窗帘上，室内便荡漾着一层酒红色的暧昧，箫在整理档案，用工笔小楷专注地誉写文件目录，羽沉默地埋在沙发里抽烟，目光有点飘忽，箫知道他在看她，微翘的嘴角染上了一朵浅至若无的笑，那一瞬间，羽的心象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颤抖着生痛。商海浮沉，今天的羽在南京城已是一方诸侯，积聚的财富亦可以令到他从容地呼风唤雨，经年的搏杀，羽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轻霜，心也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歌台舞榭的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倦了他的心，几乎不再为外物所动。那日，日暖风和，夫子庙前初相遇，羽有一丝恍惚，隔世沉积在心里的一角红裙倏尔闪过。箫，这个寂静如山茶一样的女人，通身的气韵如水墨氲氤，纯净得仿佛不着尘埃。姣好的面目，窈窕的身材，又若一株江南三月的春柳，风情万种。她的轻语，她的浅笑，如魔咒，就那么轻易地常常在午夜的无眠里挠着他的心。
??“箫，晚上有个聚会，你跟我去参加。”羽的神色回复了冷静，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波惊浪涌。
??“嗯。”一抹轻霞晕上眉弯，手中的笔微微颤抖，箫的目光落在桌面的文件上，轻轻地嗯了一声，不敢与羽的眼神接触。
??“好，21时我去接你。”羽带上门走了出去，稳健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敲在箫的心鼓上，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仰靠在座椅里，听心里的花儿一朵接一朵地渐次开放：羽，这个肢体优美如美洲豹一样的男人，博学，稳健，优雅，亲切，却又是冷峻的，疏离的，他的魅惑如山魈。箫打开音响，《霸王别姬》悲怆深沉的旋律响起，淝水边凄凄的芳草，八公山上萧萧的落木，朱雀桥上如血的残阳，一袭青衣，一剑飘然的少年，缓缓流入箫的眼帘，泪漫漫浸上箫的眼睛，悲欣交集，羽，你是否还记得，前世，乌衣巷谢家深院里那个吹箫的女子？
??箫住在紫金山下一座的小楼里，庭院里遍植梅花，落地窗上，淡黄色的织锦缎面轻轻笼着一层薄若蝉翼的妃色轻纱，一张柚木大床叠放着手工刺绣的精棉被褥，与床配套的梳妆台上罗列着玲珑剔透的小小瓶子，香水，香薰精油，各种功用的护肤品，同色衣橱紧靠着另一面墙壁悄然独立。与窗帘同色的地毯，香水百合花葳蕤着。书房的布置十分简洁，居中放着一张柚木大书案，案上摆着一台合起来的笔记本电脑，几本箫常常看的书籍，靠壁立着一书橱，磊着各式版本的图书，一方矮几上立着一个青瓷大花瓶，墙上是一幅云锦，一管玉箫。拉开一堵透明的玻璃墙，一脉青山静静地卧在广袤的天宇下，树静云轻，飞鸟慢翔。箫，这个行走在红尘边缘的女子，常常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看日沉月生，花开花落，等待羽，那个前世走失的爱人。
??“滴――滴――”低音喇叭轻轻呼唤着，箫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散发盘起，露出天鹅般优美修长的脖子，一袭妃色的晚装衬得肌肤如雪，象一片羽毛，箫轻轻地飘落在羽的眼睛里，目光对视的瞬间，箫看到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悸动，箫知道他是欢喜的。
??酒会喧嚣着，衣香鬓影，火树银花，无尽繁华。箫坐在灯影背后，指间夹着一杯红酒，偶尔轻啜一口，默默地注视着于觞筹交错间斡旋的羽，温柔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漫过心田。《爱无止境》的旋律响起，微醺的箫看到羽微笑着走来，轻轻执起她的手走向舞池，柔曼的音乐声中，羽牵引着箫，箫依偎着羽，柔曼而舞，迷离的灯光映照着箫的轮廓，精致而细腻，仿佛经过雕琢。她的脸泛着一层潋潋红晕，神色似笑非笑，唇线分明，好像刻意引诱一个吻。羽听到体内潮声涌击着，“宝贝，我们回家。”
??浅粉的被褥，暗香浮动，散若花树的发，妃红的衣，如雪肌肤，如月脸庞，旖旎成羽眼中最艳的色。“宝贝，抱紧我。”羽凝视着箫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睛，轻唤，箫在羽的怀里轻轻颤抖，颊上透出惊人的红艳，羞色，如玫瑰的红，如水，向脖子，肩胛蔓延。“嗯。”箫呻吟般回应他，红潋潋的唇微微张开，如一朵颤抖的玫瑰。衣衫如蝉翼蜕去，如雪的胸，纹着一枝牡丹，触目惊心的妖艳，花蕊如蝴蝶的翅膀触下，是羽的名字，翩然旋舞，却是铁划银勾，骨格清傲。羽的唇覆上，牡丹嘤嘤轻泣：宝贝，三生轮回，隔世的追随，只为这一刻，你芬芳的唇齿滑过。
??从初夏到中秋，羽不再频繁地在天空飞来飞去，也很少仆从如云。公司大院的一角，常常能看到他那台黑色的小奔，象只安静的小兽，悄然卧在树荫下。午后是一段温润的时光，阳光静静流泻，风静云轻，诸神及凡人都在休憩，喧嚣止息。羽喜欢在这样的时刻，点上一根烟，深埋在沙发里，看箫纤长的指在那些精致的茶具上悠闲穿梭，为他，沏一室幽幽茗香，而此时，音乐若有若无，心徜徉于这一片泛着水意的静谧，舒展惬意的慵懒，新一轮的生龙活虎从容积蓄。黄昏，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羽知道，紫金山下那植满梅花的小园，满地清亮的月光，铮琮的琴鸣，还有箫，那个婉约入骨的女人，等着他。当他的脚步声响起，箫总会一阵风似的扑进他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窝里，鼻子一嗅一嗅的闻他身上的味道。那模样，那神情，仿佛俩人已是隔了千年再重逢，常常令到羽的心有一丝温柔的牵痛。羽托起她的下巴，晶亮如星的眼睛溢满笑意：“宝贝，我回来了。”"嗯。”箫捏捏他的鼻子，声音如山泉水浸润般清亮：“宝贝，去洗澡。”浴间水气氤氲，花香弥散，一盆浮着新鲜花卉，雾气蒸腾的水等着他，羽滑进水里，头枕着箫折叠成枕的一方松软毛巾，双目微合，温热的水浸润着，淡淡的花香在鼻端萦绕，所有的尘埃，疲惫，都抖落在箫精细入微的体贴里。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箫便会趴在羽的胸膛上，听他浑厚有力的心跳，听他低醇的声音絮絮地说远古月光流照的城堡，爬满长青藤的墙壁见证他作为悍匪，曾经在那儿打劫。说江南那幽深的长巷，布满苍苔的青石板路，他曾经吹箫踏过。说他曾筑廊洛水而居，临水拈花，煎雪入茶，月下舞剑。箫会在他娓娓的述说里陷入冥想，着一袭唐衣宋裙，走进远古，在初生的月光下，与他，相视浅笑。
??日子如渗了蜜汁的小溪，悄然流淌，说不尽郎情妾意，风月情浓，箫在羽的怀抱里恣意长成一个气度雍容，仪态万方的妇人。凭藉前世留下的慧根，今生感恩的心，箫在羽欣赏与鼓励的目光注视下，迅速掌握了公司运作的窍门，成为羽在生意场上得力的臂膀。第一缕春风吻上海南的海岸线，羽即敏锐地意识到他生命里又一个黄金时代的到来。一个梅开若雪的晚上，羽用力握着箫的双肩，眼睛里流光溢彩：“宝贝听着：我要移师南下拓展新的市场，你镇守后方。放心，我已安排好公司的一切事宜，那几个老臣子会帮助你，而且，我会遥控指挥。一般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公司的重大决策先告知我，然后交由经董事会讨论，把讨论结果汇报我，由我作最后裁定；每周的例会你拣摘要告诉我；每月的财务报表通过传真给我一份。”箫有点惘然地看了羽一眼，低下头去。在一起那么久，两人未曾分开过一天，羽突然远走天涯，且搁了这么重的一个担子压在自己的肩上，自己挺得住么？羽当然明白箫心里转的是什么样的念头，他缠绵地把箫抱入怀里，唇在她的发上摩挲，温言安慰：“宝贝，我何尝想离开你呢。我又不是不见了，你想我时可以飞过去的。况且，电话可以天天打，网络上也可以见到。嗯，乖，别这个样子。”箫目光默默凝注窗外，一枝暗香，疏影横斜，飘逸有致，清芬漫溢。想起前生羽走失的那个晚上，满城燃放的梅花是怎样落满她的发，她一夜头白，从那天开始，淝水边多了一个白发红颜的女子，呜呜的箫吹寒两岸凄迷的野草，吹枯青苍的蒹葭，那轮伶仃的孤月默默地伴着她，一袭白衣，一段紫玉，织草为屐，走过盛唐的街头，擎荷为伞，穿越宋朝的阡陌，折叶为舟，飘渡明清的河流，泪，已在漫漫万年的行旅流干，唯剩欢欣与你今生相聚。心念及此，箫悄悄抹去眼底的悒郁，千娇百媚的脑袋枕着羽厚实的胸，纤指在羽的肤上游戈，轻轻“嗯”了一声。
??飞机腾空而起的那一刻，羽瞧见自己那辆黑色的小奔像头忧伤的小兽，静静地卧在机场外，是箫尾随而来，他知道此刻她一定流泪了，不由微微摇头，叹息一声：这个女人，我一直都是太娇纵她了。而远方的黄金海岸带给他无尽的诱惑，强烈的征服欲诱使他披上征衣远行。混迹商海经年，羽练就鹰般锐利的眼神，他确信，海南，这块热土，将是他生命里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他闭上眼睛，把箫锁入心里的暗角，大战迫在眉睫，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走下飞机的舷梯，迎接羽的是无尽清澄的蓝天，碧波浩淼的南海，一切，有待开垦，他的心如鼓起的风帆，昂扬着。接下来的日子，羽从容地部署新的战局，有条不紊，进展神速，一切，没能逃离他的掌控。羽投入新的角色带来的兴奋中，他忙碌着，紧张着，狂热着，一天，又一天，没有时间去思想箫，甚至没有给她电话。传真机收到的，也只是南京那边公司的会议纪要及财务报表，并没有箫的只言片语。
??箫脱下金缕鞋，锦绣衣，换上冷色调的职业套装，头上也不再妖娆着金钗玉簪，黑发披肩，一张清水脸儿没有脂粉的痕迹，乍看，很象邻家正上大学的女孩，一扫羽在身边时的雍容高华。只是她跨下那辆黑色小奔时，微昂起脸，纤手拢一拢长发的风情，仍是流露无尽矜贵；在签署文件时，眉宇间隐约浮现的一抹轻傲，萧萧然有一股冷意袭人。箫寂若井底的青石，高级会所极少见到她的踪迹。在公司，箫很少说话，每周公司的例会上，她肃然端坐，仔细聆听各部门经理汇报一周以来的工作，澄清存在的问题，思考应对的办法；倚重羽提拔上来的数位老臣，放手让他们施展才干；严肃财经纪律，收有凭，支有据；公司秩序井然，仿若仍是羽亲自掌舵。
??华灯初上，霓虹流彩的时刻，箫就常常把自己深深埋进暮色里，如一尊雕塑，默默沉思，她前世的忧伤，他今生的繁华，妖娆盘结，纷至沓来。羽，这个植入她骨髓的男人，依如前世的纯粹。他需要疆场，热爱疆场，在无边的疆场跃马横戈，气吞山河。他是她心中的锦绣江湖，她是那个江湖上凌波舞霓裳的女子。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温暖相握。
??箫能写一手婉约清扬的文字，她的文字滤尽俗世尘烟，如佳酿，或是清泉。羽曾为她写下一谒，偈曰：休叹池水漫，水落青石见。衣袂染馨香，翰墨袭书卷。心烦气燥的时候，这谒语如冷水浇向她，虚火顿熄。寂静午夜，幽窗月小，梅停案香，箫漫洇水墨，在文字的烟波里飞翔，笔触如蝶，细致刻下她对他蚀骨的挚爱：我爱，让我在文字里与你缠绵，一笔一划都流淌着我恋你的浓情厚意，每一个字都是我渴望你的声音。我爱，请让我燃起圣火，纯洁红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若天使的声音。纤足过处，朵朵莲生，衣袂举时，袖满清亮月光。看我灯下听雨，纤指搦管，你说我的文字如淑女轻弹，小珠落盘。看我梅边横笛，你说我的文字是如歌的行板，醉人的诗行。看我飞觞醉月，你说我的文字是酣醉的清醒，浓烈而冷静。看我白衣如雪，悄然坐对一树寂静的梨花，你仍然惊艳孔雀翎那一抹泛着银光的魅蓝。而你，终是能读懂我笔端淡淡流出的欢喜与愁伤，一如你能读懂我眼眸深处云雾的升腾与落下。你也知道，我终会在月夜乘舟，穿行荷叶田田，吹一曲《高山流水》，让万觞红尘愁绪，都随鸥飞鹭起，没入水云间。我爱，这些文字是我灵魂的歌吟，它会长出翅膀，随着月华流转，温柔覆盖你的梦。
??《孤狼恋歌》
??我蛰伏千年，在荒烟蔓草，
??荆榛纵横间，隐藏。漫长的等待，
??悒郁了我的眼睛。
??
??今春草绿，今春花娇，
??淙淙的流水响若琴弦，
??四野空旷，天空有紫燕低低飞翔，
??你的足音悸动了我千年的沉睡，
??我的爱人，是你来了吗。
??
??我静静地凝视，心底波惊浪涌，
??你青衫飘飘，漫过千树繁花，
??漫过紫陌红尘，沉静地向我走来，
??笑颜如春花盛开，馥郁温暖。
??哦，我的爱人，你是否看到我颊边
??挂着的那颗泪，琥珀的颜色，叠映
??千年的相思，万载的爱恋。
??
??所有的喧嚣都已经停止，我心，
??是你一个人的舞台。紫红的月亮
??静静挂在上古的苍穹，万木肃然，
??你的来路铺满晶莹的雪。一切都是
??最初的模样。我在等你。
??
??目不交瞬，我沉静地凝视你，
??心底弦歌缓缓奏起。所有
??相思的悒郁，等待的焦躁，都随着
??你的到来，而抛掷向这一片冰川雪海，
??消弥入无垠的苍穹。
??
??我急切地向你奔跑，我的太阳，
??越过荆榛纵横，越过雪野茫茫，
??不曾去想荆棘会否撕破我的霓裳，
??不曾去想乱石会否刺碎我的纤足。
??腾挪跳跃，我乖巧地躲避猎人的枪口，
??笃定，极速趋近你的怀抱。
??
??漫天的雨淅沥着，铮琮如古琴，
??我的爱人，雨声，是你激越而清扬的歌，
??歌声如狂潮将我漫卷，我仰天而嘶，
??泪流满面。
??
??我在你激越的歌声里奔跑，
??我在你炽烈的眼神里飞翔，
??仿佛用了万年的时光，终于
??我抵达了你的温柔。
??
??卸下高傲，冷漠，骄矜，
??所有的伪饰，我甘心栖在你的臂弯，
??心思单纯，目光澄静，看枝头的杏花
??开了又落，天空的月缺了又圆，
??任世间怎样的繁华与苍凉更迭
??我心，波澜不惊。
??
??《静夜思》
??微月窥窗，天凉如水，蛩声惊碎残梦，
??起徘徊，绣幄寒，半枕新凉人未寝。
??倚栏静思，我的四季悸动你的足音，
??沉稳，刚毅，持续颤动
??我心底的和弦，袅升渺渺佛音。
??掬一捧唐诗宋韵，撷数缕梨蕊梅魂，轻煎入茶，
??氲氤一室清绝，邀君共。红酥手，调秦筝，弹明月，
??吹落星如雨，为君舞翩跹。水袖漫卷冰霰，
??洒落薛涛笺，浅墨书行，行行是莲语。没有忧伤。
??
??心壁镌刻你我的前生，古老的村落，微雨轻洒，
??如筝声飘落，秦砖汉瓦，唐风宋月，婉约
??一段悠远的传说，历久弥新。微蓝的湖畔，
??逐水而长的野草，波心起落的白鸟，
??有红衣翠袖，青衫飘飘，相携歌吟，醉笑颜千千，
??与你心手相牵，唱尽千千阕歌，不诉离伤。
??即便是只能为你绽放一季的璀璨，
??仍然微笑着感恩，急切地奔跑，
??只是为了要迎向你，我生命里的太阳。
??
??目光朦胧着喜悦，我望向你，轻轻说：
??我的爱人，请你执着我的手，在三生石上刻下
??所有的温暖与感动，照亮此后相携的旅程。
??箫静静地抚摩这些温润的文字，想像羽读着它们时的样子，无言浅笑。而此时，所有的喧嚣退去，所有人的脚步声都已走远，箫洗手焚香，拈一块蜡放入炉内，微亮的烛光荡漾出一屋的暧昧，淡淡的馨香渐次弥散，轻滑的缎贴至肌肤，若有若无，放一盘CD，舒缓的韵，如行云悠悠，了无牵系；如溪流潺潺，两岸芳草如茵，有鸟鸣深树，涧落幽花。心若一片花瓣，裹蝶衣，在你如水的目光凝视下，舒展，浅笑，轻舞。
??最蚀骨的爱情，时空遥隔的距离仍会侵蚀它，即便是落入轮回的仙家情爱，亦不能幸免。爱，是否都需要反噬，伤痕，会不会把爱打磨得更厚重。然而我知道，我们只有今生的缘分，我多么希望与你共处的每一刻，都能给你最温暖最灿烂的笑容，没有眼泪，没有忧伤。幽深孤清的夜，箫终是熬不过月冷衾寒的寂寥，辗转反侧，抵不住对羽朝朝暮暮念想的折磨。短信，电话，语音，视频，都排遣不了那份噬心的寂寞，箫变得善感，易怒，羽事务繁冗，无暇顾及太多，觉得箫无理取闹。于是，有了争吵，然后是箫的嚎哭：我受不了这种折磨。每天穿你的衣，看你的书，读你的诗，凝视你的相片，想你，想得发疯也不敢让你知道，一个人想着，痛着。离去的脚步迈了一千次，总也迈不开，我舍不得你，不敢离开你，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难过，我不敢试，我怕你不高兴，怕你伤心。没有一个人让我那么揪心，那么痛。我受不了这种折磨。电话的另一端，羽铁青着脸，既气且痛，半晌无言。箫闹过了便觉得自己过份，象个怨妇似的，毫无往日的优雅。既懊悔又心痛，自己总是气他，让他伤心难受。一边抹泪一边抽泣着跟羽道歉：对不起，我太过份了。羽尽量压抑窜上心头的火气：公司投资很大，我很忙，压力重，脾气不好。箫又羞又愧：不是你的原因，是我不好。道歉。羽的火气被箫的泪水浇熄了大半，语气缓和下来：傻，以后不许哭了，也不许再说这样的傻话，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你。箫默默无言，其实她懂得，离开，是一个让自己锥心的词语，一个让自己遗憾终生的噩梦。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他哭闹，为什么不让他开心呢。
??挂了机，羽毫不迟疑直扑机场。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生意场上如此，私人问题的处理上亦如是，所有的决定，他极少迟疑。凌晨二时，羽抵达南京，马不停蹄直奔家门。拥抱他的是满院的黑暗，箫并不在家。失望和愤懑瞬间攫住他的神经：说什么孤独，说什么想我，原来是一直在骗我！
??清晨五时，箫驾着车，疲惫地回家，准备冲澡上班。却望见书房的灯亮着，是羽，他回来了！她狂喜地冲上二楼，书房的门半敞着，烟雾薰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羽的声音如从冰窟飘出来一样寒冷：你去了哪儿？夜不归宿？
??羽，我不知道你回来。箫急欲解释。
??别叫我。说！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羽吼，眼睛血红，几乎就要滴出血来。
??我没有任何事情要瞒着你。箫委屈地哭了。
??你不过就这样的品味了。爬开，立即消失！羽怒极。
??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看到我了！这些话，如张着黑色翅膀的蝙蝠，夹着尖啸扑向箫，她踉跄跌倒，恐怖掩面。羽，飓风一样卷向机场，走了。
??整整一天，箫水米未沾，默默地流泪，血液，仿佛也随着泪淌干了。一场泪雨，涤尽心头的尘埃，箫知道羽误会了她，她必须解释清楚。打开电脑，箫给他发邮件：羽，昨晚，我只是到江边吹风去了。羽，我没有辜负。
??宝贝，对不起，我过份了。羽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一丝沙哑。
??我受不了你半句重话，你再那样吼我，我会死。箫听到羽的声音，止不住又呜咽起来。
??嗯，不会了。羽叹息一声：以后不许用眼泪要挟我。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来海南一年半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儿的公司会撤回南京，一个月后我就回去，未完事务留下几个助手处理。
??嗯，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伤心了。箫破涕而笑。
??此时，云破月来，四海光满，洗净太虚尘，天地皆澄澈。一阵温熙的风卷帘而来，吹落案上一幅云笺，借着清朗的月光，依稀可辩笺上字迹，乃一阕错韵《九张机》，是箫所填，希望在最关键的时刻唤回羽的柔情，与她，一生相依。
??一张机 漠漠轻寒侵罗衣，小桥独立悄无言。繁红正盛，飞花乱渡，点点沾人衣。
??二张机 蓝桥芍药水边媚，篱畔桃花压枝低。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正似去年时。
??三张机 桐花郁郁香漫天，郎携紫箫踏歌来。阳光漫洒，清眉俊目，疑是旧相知。
??四张机 晓梳云髻插花枝，暮浴玉泉洗凝脂。雪肤花貌，翠袖红衣，暗与郎君期。
??五张机 煎雪入茶煮香茗，红袖添香伴读书。嫏環壁立，卷帙盈室，坐对语禅机。
??六张机 幽窗微月暗窥人，红烛新燃照俪影。纤指香凝，细理瑶笙，夜静人阑时。
??七张机 翡翠玉环燕双飞，踏遍关山不言累。千峰星坠，万壑霜落，豪客纵马驰。
??八张机 紫陌春深蝶绕枝，轻罗双绾丁香结。红尘路遥，酒侣诗朋，与君长相依。
??九张机 笙歌明月入诗酒，相识相悦又相知。回文织锦，荆棘鸟啼，可堪诉君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