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逸
严寒持续了好几个星期。在这萧杀的静穆里,砭骨的冷风窜流而来,无孔不入,空气里弥漫着雨和雪的气味。我仿佛在怒号的风里,辩出了寒冷和土地撞击所生的低沉声音。我的心情在刹那间如长绒的窗帘一般,在极端痛苦的撕抓中,被揉得粉碎。
就这样,我一动不动坐在房里听座钟静静地滴答着,从身边缓缓流过。我的一切念头都随之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不可招回了。只有回忆使我顽强地保持着余温仍在的情怀。似一道微明的光线,使温暖的时光得以从过去时延伸过来,停顿在此刻,可逆可缓可凝滞,并在思想里复活并驻留。
尔后,突然间,一个清晨,转机出现了。从大西洋彼岸飘来了温暖和慰籍,化作温和的风,在千万里之外的南方上空拂过。午后,多日未曾露面的太阳露出了几星光亮,邻家的鸽子发出欢快地咕咕声,回响在平和的天空下,带着冬的日浴的气息。这鸽鸣声在严寒的静穆之后,令人产生了丝愉悦的心情。这鸣声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严冬即将离去,一个新的春天的世界。诚然,这鸣声还显得微弱且匆促,泥土仍冻着。但在这鸣声里,无需再忆及严寒重压下的酷冷,寒冷和消极统统都过去了,在春天临近的时段里,我们的心会倾听到这鸣声。
所有的日子里,当大地受窒,受扼,冬天抑制一切,深埋着的春天呈寂默状态时。鸽鸣声却在萧索的空气里,流畅地呼吸复苏了。虽然含糊,若断若续,但明快而萌发的清越之声却突破了严寒的重围,一缕缕、一丝丝、一圈圈地飘上天际。无污无染,无遮无饰。使阴霾的灰白色的冬季呈现出了蓬勃的生气。在漫长的严酷之后,活泼的鸽鸣声像井源,像泉源,活力和希望从那里慢慢滴落又喷涌而出。生机盎然在它们喉中凝炼成悦耳的声音,辟出条绿色通道,祈愿着春的新生,一路潺潺而行。
春天会在鸽鸣声中来到我们心中,那些悲伤和黑暗会跟随在冬的行列里,从大地上隐遁。春的心声在心底奔涌着,那是喜悦,在这时刻,我禁不住将这喜悦接受了!这样一个漫长、漫长的冬天,冰霜昨天才裂开。但它的确意想不到的远离了,隐入了薄暮后的黑暗里,淡得欲无了。新生的光芒摇曳在心中,我们都知道生命曾经被撕裂,零落遍地。但我们不能哀伤,不能静默,不能永久笼罩在死亡里。死不是属于我们的,因为生要我们留住。死去的,应该彻底埋葬了。新生的现在占据了我们,我禁不住想放声歌唱,当越过了生死界限,那些一路行来的苦难和风霜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死亡拽住了一切残断,转入黑暗的隙缝时,我们都会惊恐,却还是会高举起生的信念,同时也发现自己还是充满了生命的欲望。这周身雪白或灰黑的鸽群,在冬暖中轻快的啼鸣着,此情此景,又怎能把它们和那些个严酷萧杀的时日联系在一起呢?在死亡的国度里,不会有清越的鸽鸣。除去温暖的愉悦,没有任何形式能美化冰冷的世界。
我的身心被鸽鸣声举起,如被一双祈祷之手柔和地托起。谁能阻挠对生的渴望和冲动呢?它如从天堂净土里吹来的熙暖的、清新的风,以美好而透明的原形,祥和地注入心灵深处。
07.12.27.0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