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顾城写的诗,对他的诗,我接触很晚,是在他去世的多年之后,在了解他一部分人生之后才去看他的诗的。应该感谢向我介绍顾城诗歌的朋友,为了让我多一点认识顾城,朋友给我发来了顾城的诗歌全集,每有空闲的时候,我便会打开信箱,去看存档的诗集。
慢慢地,顾城的诗看了不少,对于其中一些美妙的诗,我会迷醉,会惊叹诗人的触觉与诗歌语言的锤炼技巧。他的作品让我的心灵震颤,我情不自禁地陶醉在诗人营造的氛围里。每每无人打扰之时,我便沉浸在他的作品中,听任文字的牵引,乘一叶飘摇的小船到达诗歌的彼岸,让自己在那个梦幻的世界里寻找心灵的伊甸园。
顾城的诗里面有一首《设计重逢》,这是一首令我特别喜欢的诗,首先是这首诗的题目,对于一场可以设计的重逢,本身就是那么令人向往的。想想分别多年之后的一次重逢,彼此的容颜已经是不同了吧!在见面的一刹那,我们停住了思绪纷繁忙乱的脚步。
沾满煤灰的车轮
晃动着,从道路中间滚过
我们又见面了
回想起在那个梦一般花一样的年龄,和自己心仪的人朝夕相伴,在如火的晚霞中挽手看归鸟,在晨风吹拂里骑着脚踏车,爱害羞的少女坐在车后,少年的脸上汗珠伴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在山坡,在海边,在田间的小路,都撒下了欢乐的笑声。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年轻,年轻得不知天高地厚呢!有什么山盟海誓不敢说呢?看见那翩翩的蝴蝶,我们就许愿要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生死相随!
浪漫的时光飞逝而去,倏忽之间已经老了容颜。面对曾经的年少的爱人,我如何用手拂去尘封多年的记忆?岁月不谙世事地行走,和着那匆匆的脚步,我们曾经不断地分别,然后忘却。沿途是一径的落红飞絮,渐渐散开,终成风景。而我在风景之外以思念的姿态,静立成石。
我,据说老了
已经忘记了怎样跳跃
笑容像折断的稻草
而你,怎么说呢
眼睛像一滴金色的蜂蜜
健康得想统治世界
想照耀早晨的太阳和面包
车站抬起了手臂
星天牛却垂下了它的触角
这个时候你我重逢,依然无法更改彼此的印念,那么,如何不能若当初那般嬉笑或执手相看?是的,是的,我们都已经不是昨天的那对少年恋人了。当我们苍白的头发在风里散乱起舞,万千的心事怎能不随着一声叹息跌落。可是一颗爱过的心,它依旧还在跳动。只是我们已经遗忘那些细节,以为不必再固守什么,一切就走得那样不露痕迹。然而,它比预想的更脆弱,它无力地,微弱地跳动着,这让人伤感。繁华与萧瑟,认真与戏谑,依次上演,而我们始终不能入戏,总是错开了心与心的相遇。爱情,已经变成奢侈的东西,想挥霍,你我已负担不起。
你问我
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编一篇寓言小说
在一个广场边缘
有许多台价
它们很不整齐,像牙齿一样
被损坏了,缝隙里净是沙土
我的责任
是在那里散步
在那研究,蚂蚁在十字架上的
交通法则
当然,这样的工作
不算很多
远处的灯火亮了,那些星星也闪现在孤寂的夜空。风习习吹来,风里吹送而来的是我们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忘却的玉兰花的淡淡香味,其实这样的重逢,我们可以说的话很多很多,这已经是我早已设计好的场面。只是,忽然你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
天快黑了
走吧,转过身去
让红红绿绿的市场在身后歌唱
快要熄灭的花依旧被青草们围绕
暖融融的大母牛在一边微笑
把纯白的奶汁注入黑夜
在灵魂安静之后
血液还要流过许多年代
殷殷的祝福也就无须再说,承诺也不需要,我懂,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你在,有我在,终究我们会重逢,或者十天之后,或者十年之后,我们在那个拐弯的街头又重逢了。也或许是血液流过许多年代之后,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了,听他们说,那个地方叫天堂。那时,让我与你温柔地相拥,请你一定不要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