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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人的,福州拱齋會

福州人的,福州拱齋會


     轉几篇關于福州的民風民俗的貼子,給大家伙噹新年禮物!

貼子的作者是福州本土人,用很詼諧,幽默,半洋半土的語句描寫福州的一些民風民俗.讀來很風趣,又可從中尋迴一些過去的迴憶.

可懂性很強哦!  


就先從福州的年糖年餅讀起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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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的灶糖灶饼



灶糖灶饼的外包装



红纸包、万字饼、芝麻酥、洋酥



油葱炒米糕、芝麻条、灶婆饼、骑马酥 




  黑芝麻嘠等



解开的红纸包,万字饼、花生嘠、白芝麻嘠



福州的灶糖灶饼花样多。

    既然要粘住灶神爷的嘴,就应当品位高,花色齐,款式多样,味道奇特,方能甜蜜灶神爷的心坎,好让这位特务在玉皇大帝面前专拣好话说,不说坏话。

    灶糖灶饼以红纸包为主帅,统领三军。红纸包包的是豆粉、花生粉,细腻香酥,直捣心田,令人飘飘然,腾云驾雾,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包纸的麻生糕,洋酥之类,比红纸包油,腻,以花生酱和芝麻、面粉为主料。吃过之后,感觉人世间也是美的。

    万字饼,虽是面粉加豆沙,带来百福千福万福。

    花生嘠,嘠是粘住的意思,用炒香的花生,浇上热糖,就粘住了,粘住牙齿,还吃个不停,舍不得放下。等到冷却了,就不粘了,硬邦邦的,酥,可磨砺牙齿,这时候,“嘠”又是声响。“嘠”换“酥”也未尝不可。令口齿生香。

    和花生嘠异曲同工,少放或不放花生,放白芝麻,讲究的加奶油、奶粉,就是白芝麻嘠;放黑芝麻,就是黑芝麻嘠,或芝麻酥。比花生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芝麻条,又叫“麻芝”。个头大,外面抖一层芝麻,骨干是由糯米、麦芽糖掺和的,黏黏糊糊,诱惑挡不住,装假牙的少碰为是。

    老鼠仔数量大。糖浇酥面粉、糯米粉。浓浓节日的气氛。

    小号的老鼠仔,用糖水浇灌成四方型的,叫“骑马酥”。骑马,快活事。

    膨化的大米浇糖水,固定了,是炒米糕。大米也疯狂。

    糖花生,或花生糖,里面是花生,外面是糖。或白或红,妙想联翩。

    灶婆饼、金钱饼,芋头饼、马耳片,不提也罢。要学老虎的师父,留一点手艺。

    灶糖灶饼花样多。

    花样多,琳琅满目,赏心悦目。

    花样多,可任人挑选,各取所需,或换换口味,满足无止境的欲望,还滋生挖掘金山,探索宝藏的奇妙感觉。
 
    吃着灶糖灶饼,我有时也会想起糠饼糠饭。想起了糠饼糠饭遭遇灶糖灶饼。

    话说三年灾害时期,村里开忆苦思甜会,全村人吃糠饼糠饭。糠是谷壳和米之间的一层膜,又苦又涩,吃了不是喉咙痒就是肚子不自在,几千年来都只当只当饲料喂猪。现在人人都要吃,不吃不行,这是政治任务。吃了回忆解放前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苦,思量今天幸福生活的甜。解放前有没有人吃糠,我们没见过,老人也不说,反正书上都说有。那就大家一起吃。吃了也不觉得难吃。结果,糠饼糠饭被村民抢夺一空。场面失控,就跟超市开市洒钞票的情景一样。

    会议请了当年苦大仇深的老农在台上回忆阶级苦,老农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从来没有遇上过今天这么苦的苦日子!”

    这种见不得人的话怎么能说得呢?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的人说自己穷,说自己苦?多没面子!

    老农终于被人拖下台去。

    有人说老农犯错误了,说了自己穷,说了自己苦,不过不是因为没面子,是因为没有阶级觉悟。

    后来,生产队就经常发糠饭给社员吃,不忆苦思甜了,改成治病救人。经常饿肚子会死人,吃了糠饭就不容易死,还有救活的机会。

    村里的人很坏,没病的人也抢着吃糠饭,抢药吃。世道变了,变坏了。

    那年头,到了祭灶日,供销社也有灶糖灶饼卖,凭票供应。

    灶糖灶饼遭遇了糠饼糠饭。

    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冰火两重天。

    是冰天雪地燃起篝火。是乞丐穿上了裘皮大衣。是漂泊在孤岛的鲁滨逊看到了豪华游轮。是饿鬼请去天堂奔赴王母娘娘的生日宴会。
    太浪费了。

    真是的,以前的人吃饱了撑着,发明了这玩意儿,存心拿来折磨人,让人流口水,让人妒忌。我们妒忌死了前人。我们恨,恨我们为什么不是他们。

    怀恨妒忌之余,偶尔也会萌生感激之情。毕竟,他们发明了灶糖灶饼,让吃糠饼糠饭的人吃上了灶糖灶饼。

    吃了灶糖灶饼,我们才知道什么是人。我们才知道我们还是人。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生活。还可以当败家子,还可以挥霍财富,还有感受在天堂当神仙的福气。人就是人。我们看到了希望,我们增强了信心,我们欢欣鼓舞!

    文革时期,灶糖灶饼被列为“封资修”产物,连名字也给改了,改为“年糖年饼”。灶神爷是封建官僚,应当打倒,绝不能让他享受供品。要吃就让“年”吃。据考查,年是野兽,专门残害老百姓,老百姓过年放鞭炮,就是要把年这个阶级敌人赶跑,年是比灶神爷还要古老的迷信传说。改名字,其实是复古,把残害老百姓的妖魔鬼怪请回来,让老百姓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却被冠以革命的名义,先进得不得了。

    文化大革命过去多少年了,今天的灶糖灶饼商品包装袋上,还赫然印着“年糖年饼”。今天的年轻人,追时髦,赶浪潮的,也都叫灶糖灶饼为年糖年饼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记得灶糖灶饼。

    有人说,历史是婊子,任人强奸。那么中国的民情习俗又是什么?老百姓还剩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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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灶.行贿

祭灶是中国古老的传统。源于火的崇拜。早先,祭灶祭火神。《周礼》里的灶神是祝融。《淮南子》里,灶神又成了炎帝。唐代以降,灶神堕落了,由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隗”顶替,司火的职能淡化,不务正业,充当起了特务的角色,定期向玉皇大帝打小报告,历陈各家各户善恶功过。

    每年的腊月廿四夜,灶神打灯笼上天述职,大年三十赶回来过年,正月初一早上五更天上班。

    灶神爷辛苦了,要好好犒劳犒劳。

    中国的宗教史,是一部行贿史。

    不懂得这一点,就没有融入中国主流社会,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就是自欺欺人。

    进庙观的人,烧香拜佛进贡祈福消灾的占绝大多数。只有一小撮顽固不化分子声称去求道,是不是求道,也未可知。

    国人行贿受贿完全公开化,明目张胆,没必要遮遮掩掩。

    腐蚀灶神也是普天之下人人必不可免的功课,或者叫纳税。谁逃避了,谁就不是良民,谁就是就是阶级异己分子。

    祭灶从灶神上天的前一天廿三晚上就开始了。到了廿四晚正式祭祀,以灶糖灶饼为主供。灶糖灶饼以蜜、糖、麦芽糖和花生、芝麻、米、米粉、面粉搭配调和制作的各色糕饼糖果,甜甜蜜蜜香香酥酥黏黏糊糊,让灶公灶婆吃了嘴巴甜甜的,心里蜜蜜的,专门拣好话说,不说坏话。要说坏话也说不了,嘴巴粘粘的,牙齿和舌头打结了,不听使唤,说的话也是含含糊糊,让玉皇大帝不知所云。糊弄灶神。这一天不能让灶神喝酒,喝了酒信口开河,谁都受不了。也不能吃得太饱,吃太饱老打嗝,让玉皇大帝知道了行贿受贿,这是不礼貌的。遮掩还是必要的,不管玉皇大帝知道不知道,面子要给足,有道是“瞒官不欺官”。所以这一天只能供奉素食,名曰“祭素灶”,所祭物品,除灶糖灶饼外,无非甘蔗、荸荠、红枣、花生、金针、木耳之类。但所有当官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灶神也不例外,这就需要有所补偿,需要在前一个晚上增加一个“祭荤灶”,用鸡、鸭、鱼、肉、灶糖灶饼、美酒等买灶神一个心头愿,要让灶神肚子吃得饱饱,欲望填得满满,开开心心,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天下人唯恐招待不周,无不争相行贿,且乐此不彼,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在干着什么勾当,不曾有些许的犯罪感,甚至忘记了在行贿。灶糖灶饼胆敢商业经营,公开叫卖。卖的人肆无忌惮,高声叫喊,将灶糖灶饼包装得花花绿绿,刺入眼球。买的人招摇过市,堂而皇之,以之炫耀。腐败形成了风气,升华为时髦。

    这是大中华的悠久历史,优秀文化,光荣传统。是应当一脉相承,发扬光大的。

    即使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期,什么迷信都破除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打倒了,灶糖灶饼也不曾绝迹,国家机关革命委员会还发放购买票,定量供应,保障供给。

    可见灶神爷精神是多么举足轻重,不可或缺,动摇不得。

    诚然,说好话,从本质上说,说轻一点,是中庸;说重了,是不讲原则,不实事求是,没有真实反映情况,贪赃枉法。

    贪赃枉法也没大错。

    有时候还很有必要。

    中国的法律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客观地说,本末倒置,缺乏根本要素。专门欺压老百姓,不让喘息。

    法律,本来是老百姓出了钱,招雇工聘职员来拼凑的游戏规则。包括玉皇大帝,灶神爷,都是游戏中的一个筹码,一粒棋子。到头来,也不看看主人是谁,为了什么,反倒坑害起老百姓来了,把老百姓折腾得一塌糊涂,让老百姓为法律活,为法律死。

    面对这等游戏规则,怎么能太认真,怎么能太认死道理?

    有时候,贪赃枉法还是对法律缺陷的补救。

    有时候,不贪赃枉法就没好报。

    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吃了不少亏。

    游戏的始作俑者先秦的法家大都不得好死,死得太惨。不提也罢,年兜了,免得大家心情不好。

    吕不韦很精通游戏规则,“一字千金”说的就是他。说一不二,不留余地,什么事都干绝了,最后落了个自杀身亡的悲惨结局。

    秦王朝法律严明,结果仅仅误了工期的陈胜吴广进退两难,走投无路,不得不揭竿而起,秦王朝把自己赶上了绝路。

    后来的统治者吸取了经验教训,智慧渐趋成熟,才有了无为之治。中庸思想在中国扩大了市场。“网开一面”、“穷寇勿追”、“好心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口头禅不但在统治者,也在平民百姓心中扎下根来。

    多亏了扎下根来,文化大革命的走资派才没有被赶尽杀绝,才有了以后的“改革开放”。

    中国有中国的特色。

    近代,西风渐进。西方的动植物,没听说不能移植到东方来的,唯独“德先生”、“赛先生”,这对西方土壤里生长出来的怀胎,在东方,老是水土不服,要不胎死腹中,要不难产,再不然就是后天不良,不能茁壮成长。

    东方有东方的土壤。

    悲哀也好,幸运也罢,都是铁铁摆在那里的事实。

    东方的土壤决定了要祭祀灶神爷,要推广延伸灶神爷文化。

    灶神爷的施政纲领是“以人为本”。

    人无完人,不可能不犯错误。犯错误是正常的,不犯错误才不正常。犯了错误就上纲上线,上报到最高权力机关。最高权力机关的威力又太猛,大刀太锋利,钢含量很高,属于高科技产品,一旦追究下来,难免血流成河,那天下人还活不活?不管吧,又怕没威严,哪能有令不行,有法不依?不依,首先就对不起灶神爷,人家辛辛苦苦收集了情报来,不是白费心机了?那还设立什么特务机关?还需要不需要灶神爷?

    灶神爷明理,不但明理,还学过心理学,能设身处地为玉皇大帝着想,给玉皇大帝台阶下。不是罪大恶极的,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绝不汇报。为玉皇大帝,也为自己的官帽子着想。

    特务机关施行“以人为本”仁政,灶神爷可谓绝无仅有。

    特务机关可以施行仁政,其它机关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施行仁政?

    特务当的了好人,谁当不了好人?

    道理并不是人人都懂。

    并不是所有的机关所有的人都是灶神爷。越是和玉皇大帝距离偏远的人物,越是杀人不眨眼。越不是特务,越积极检举揭发,甚至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

    还有的人连自己也放不过,和自己过不去,天天斗私批修,把自己整得死去活来。

    还好,我们还有灶神爷。

    灶神爷精神博大精深,寓意深远。

    又逢祭灶日,重新认识灶神爷,学习灶神爷,很有必要。要从理论的高度,全方位领会贯通灶神爷精神。要把底气贯得足足,脚跟扎得实实,脸不红,心不虚,把灶神爷的神像高高举起,贴在厨房的神龛上。

    归根结底,迷信无罪,行贿有理。

    好好祭祀祭祀灶公灶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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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探究福州的腥风血雨

 你知道福州的历史吗?

    知道地道福州人的来历吗?

    要知道福州惊天动地的一段历史传说,先吃一粒斋吧。

    斋,福州人都写作(米齐)。是糍粿类中的一种,和清明节的菠菠粿类同。就是“米包米”。外形像包子,外壳是米浆,内陷是糯米饭加红糖。外白内红,底部衬一片绿色的箬叶,炊熟了,点上一颗红痣便是。素食,可以拿来供佛,也是斋戒的食品。吃斋念佛的人,初一、十五用得着。正月里头家家必备。

    吃斋有特殊的禁忌。

    吃了斋,斋叶千万不能贴在别人身上,不然对方会和你拼命。或许你会说,谁会乱贴箬叶?偏偏有人喜欢。

    也不能到外婆家里去吃斋。“外婆做斋”,那是骂人的话,意思是“就要死了”。

    谁要是唱歌不怎么内行,和走红的歌星差不多,喜欢走音走调,福州人就说他“跟曲蹄讨斋一样”。

    曲蹄是对疍民的鄙称,带有歧视,不是文明行为,为了还原历史,不得已而为之。看官不可读出声,更不能传说。
    唱歌和斋有什么关系呢?

    还大有关系。原来,正月里头,疍民成群结队来走访,来了就在家门口唱歌。唱的是疍民自己编的民歌,那是喝彩,为你讨个吉祥。后来好曲子就被固定了下来,免得现编现演,人人争当急智歌王。你要是有兴趣,不妨也听听:“正月正头开大门,只见龙凤两飞翔,船下贺年船规矩,只求吉利福寿长。”“一合龙烛真作佳,四块金砖垫桌脚,好好斋粿送乞侬,侬来唱歌贺千家。”“一粒橄榄一碟姜,茉莉赛过夜来香,蟛海故赢金钱蟹,斋粿不输马鲛鲳。”有的贺年歌长些,十句或十二句,还有了歌名,如《十二月果》、《十把白扇》等。

    唱了歌,东家不给钱,只拿斋来回报歌星。

    据说,早年,斋里往往藏了金银财宝。

    这一系列的离奇习俗据是怎么形成的,又是怎么流行开来的?

    现在我们要说的故事发生在唐朝末年。

    这个年代忘不了,也错不了。

    至今,福州人叫男人还不叫男人,叫“唐部人”,就是唐朝那边过来的人。叫男孩子不叫男孩子,叫“唐部囝”,就是唐部人生的儿子。叫女人不叫女人,叫“诸娘人”,叫女孩子不叫女孩子,叫“诸娘囝”。诸是原来的闽部落首领,汉高祖刘邦封无诸为闽王,后来无诸又作为部落的称号,或称无诸国。《史记》记载,无诸乃“禹之苗裔”。越王勾践六世孙无疆为楚威王击败杀死,越国开始瓦解,王族南奔,部份越人入闽,与闽族融合成为闽越族。

    唐朝那边过来的人有一个首领叫作王审知,就是后来的闽王。王审知兄弟三人,老家在河南光州固始,南下攻打福建,拿下泉州等大部分地方以后,又攻打福州,经过一年三个月的苦战,终于在景福二年(893年)五月二十一日,拿下了福州城。

    王审知原来也是起义军首领。据《旧五代史王潮别传》载:“黄巢犯阙,江、淮间群盗蜂起,有贼帅王绪者自称将军。”王审知兄弟仨就是王绪的部下。后来就不同了,成王败寇,唐朝廷授王审知为威武军节度使、福建观察使,并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封为琅琊郡王。

    拿下福州之后,有一个细节,野史是这么说的:

    王审知进入福州之后,做了一场游戏。

    这场游戏做大了些。不过,大人物嘛,谁跟你小打小闹的。

    王审知下令把当地的男人咔嚓咔嚓,杀了。女人不能杀,女人是宝贝,拿麻袋装起来,封了口,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装的是谁,然后叫跟随他的士兵过来,一个人扛走一个麻袋,发战利品。革命胜利了嘛,也要享受享受,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

    可怜的士兵,麻袋里装着什么人,谁也看不见,顶多,你只能偷偷摸摸,偷偷地摸一摸。摸有啥用?隔着麻袋能摸出什么名堂?

    结果可以想象,士兵有的老有的少,麻袋里的也是,还美丑不辩,不能那么般配。有可能一树梨花压海棠,也可能抱了老妈子回家,所以福州人叫妻子叫老妈。这个“妈”要变音,不读阴平,读上声,调值33,以区别于老母亲。丈夫呢,福州话和“拿了摸”读音相似,不就是那个隔着麻袋摸准了自己的唐部人。

    都说“因缘天铸定”,不能怪王审知,王审知也难办。这样省事,免得发生内讧。当然,谁也不能反悔。

    故事还没完。

    福州的无诸族男人也不是没有脚,都乖乖地等着王审知来砍头,大有一些人早就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有的还带了老小一起逃命。

    他们逃到哪里了?

    逃到江河里去了,他们就是后来的疍民,吃喝拉撒讨生活都在船上。

    船上的人想着岸上的亲人,岸上的女人想着船上的丈夫儿子。他们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逢年过节,船上的人就到岸上来唱歌了。心里还想唱过去的情歌,少数民族唱歌,尤其是情歌,从来不用拟稿,现在不能唱了,唱了要杀头。那就改唱贺词,遮人耳目。岸上的女人就预先做了斋,在斋里偷偷放了金银财宝在里面,那该死的兵弟弟兵哥哥兵叔叔兵大爷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有的是这玩意儿,放着也是放着,少几粒也不一定就发现了,就是发现了也不怎么在意,就是在意了又能怎么样?管他的,豁出去了。等到心爱的人儿歌也唱了,悄悄话也说了,眉也来了,眼也去了,就把斋塞了过去。

    亲人把斋拿回船上,急着掰开,目的在搜宝,无心吃斋,所以往往是“吃了斋还不知什么馅”,这成了福州话的顺口溜。

    船上的人吃了斋,想着做斋的人,心如刀割。母亲被人霸占了,也不光彩,都忌讳人说“依奶做斋”。依奶就是母亲。吃了母亲做的斋,怕被人看到,谁有斋叶不等于谁的依奶被人霸占了?情急之下,实在没办法,就把斋叶贴到小孩或别人的背上了。或许你会说,就不能丢在地上?这就怪你不懂国情了。箬叶要是丢在地上,那不是所以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岂不犯了众怒?

    被贴了斋叶的人,一旦发觉,绝不宽恕,非得拼死拼活。

    后来,唐部的士兵和抢来的女人也有了儿子了,小孩和外婆总有缘分,也想去外婆家作客吃斋。外婆和唐部人也有仇恨,深仇大恨,刻骨铭心,惹不起唐部人,还有办法对付唐部人的儿子,心狠的就杀了孽种。所以,外婆的斋不好吃,“外婆做斋”不能说。

    这个习俗被完完整整保留了下来,至今一点也没走样。

    一粒斋,一把泪,一段血淋淋的历史!

    我是在很小的时候听人这么说的,想必大部分福州人小时候都曾听说过这段故事。不知道不行,容易犯忌,容易得罪人,或许,被人打了还莫名其妙。

    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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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薯米饭
 
    番薯米饭在当今可作首选减肥药。

    这服减肥药是饥寒交迫瘦骨嶙峋的人发明的。

    发明了不作为减肥药吃,纯粹填饱肚子,所以当年又称作“肚子药”。

    这服药我们从五十年代吃到七十年代,现在看来还要重拾传家宝,加以发扬光大了,谁叫我们从来就是番薯米饭的命。

    番薯米饭就是米饭加番薯米,煮的方法和煮米饭也没有多大差别。谁会煮米饭,谁就会煮番薯米饭。

    要说明的是番薯米。

    番薯米像细的萝卜丝。福州人骂人糊涂,便说:番薯米看作“八百光”。“八百光”,高丽小参。

    番薯米,番薯加工而成。

    番薯,顾名思义,带“番”的便是舶来品。原产南美洲,被西班牙人带回欧洲,再传到南亚,明万历年间福州人陈振龙在菲律宾用重金买了几株薯苗,在福州种植。后人在乌石山建了“先薯祠”,以为纪念。从此以后番薯和国人的关系就密切了,番薯产量高,原来一亩数千斤,今日达一万四千斤,食物充沛,导致人口大增。

    番薯,因其甘甜,又名“甘薯”。又取外壳颜色号“红薯”,有顺口溜为证:“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北方人叫它“地瓜”,因此故,解放初期的南下干部也谑称本地子民为“地瓜”。番薯也能存放很久。番薯拿来煮饭,或者直接煮了当饭吃,很甜,很好吃,吃了很快就肥胖。南太平洋一个岛国的国民崇尚肥胖,国王头等魁梧,虎背熊腰,就是托了番薯的福。
    也就是说,番薯,本来是甜蜜的营养物质,活人的药,增肥的药。

    遗憾的是,我们这一代人却没有得到番薯太多的甘甜,更多的是苦涩。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因为苦涩,因为连夜雨,番薯米提炼成了减肥药。

    话说当年,灾难连连,福州城里城外人饿得眼冒金星,便爬山涉水到北峰鼓岭一带山区买番薯米。人家山高皇帝远,敢于违抗上级指示精神,偷种番薯。

    为什么要买番薯米,而不直接买番薯呢?

    运输困难。虽然通了公路,粮食却是禁止买卖的,不能通过公路运输。买番薯米是违法的,被捉到了,番薯米就充公了,血本无归,那简直要了人命。不违法,更要命,铤而走险了。运番薯米都在夜里,通宵达旦,提心吊胆,避开耳目,拣最难走的路,赶时辰。我们村里的人进山买番薯米,头一天天刚亮就走,到第二天下午能回家就阿弥陀佛了。番薯米比番薯耐吃,三四担番薯,刨成丝,再晾晒干了,才制成一担番薯米。挑回一担番薯米,等于挑回三四担番薯,番薯米就大行其道了。

    挑回来的番薯米都不是甜的,很多是苦的,臭的,或者煮不烂的。

    薯农不会平白无故劳师无功刨番薯米,那是为了长久存放,待价而沽。刨了的番薯米先放在水囤洗过了,把糖份全洗走了。洗出的糖份谁也得不到,结果就倒掉了。留在水屯底部有一层厚厚的浆,晒干了,就是薯粉。薯粉的用处就大了,制作糕饼、粉丝,勾芡什么的,价钱也高。番薯米洗去了糖份淀粉,剩下的就是纤维素了,好的留给自己,坏的卖给别人,当饭吃。

    以前,没有人告诉你食物的营养成份,卡路里含量,补身体的唯一标准就是能不能填饱肚子,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这是颠覆不破的真理,谁要是说三道四,轻者被口诛笔伐,重者头破血流。

    前不久到山下的一户人家家里做客,听他说当年他家就挑了大米到山上去换番薯米,番薯米结实。

    薯农刨番薯是连皮带肉一起刨,就是坏了的番薯,也舍不得丢掉,反正不是自己吃,也都能卖得了,所以吃到臭的苦的番薯米就不足为怪了,只能闭着眼睛往下咽。

    洗过的番薯米往往不能一次性晒干,谁能保证天天艳阳天,或者发霉了,发霉了洗了再晒,这样的番薯米就煮不烂,煮不烂就让它在我们的胃肠道里慢慢消化,胃肠道有粮,心里不慌。
 

 

  晒番薯米


    命苦不能怪政府,也不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前世造的孽,今生今世还在造孽,你作践我,我作践你,循环不已,代代相传。

    我们是革命的乐天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们吃着番薯米饭战天斗地,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们唱歌,唱毛主席语录歌,我们跳舞,跳忠字舞,看革命京剧样板戏,我们生活得有滋有味。

    直到今天,还有许多人在眷恋当年,口口声声要回到当年。还有人在回味当年的番薯米饭,说:“番薯米饭配咸鱼,那才是共产主义,好吃极了!”

    番薯米可以煮稀粥。也可以煮干饭,如果不是加了番薯米,当年的人,是轮不上吃干饭的,吃了就是败家子,大逆不道,难怪那么多的人对番薯米感情深厚。

    煮番薯米饭以炊干饭为最高境界。箍一桶杉木蒸笼,在蒸笼里垫一块纱布,把煮到半生不熟的稀饭米粒捞起来,和洗过的番薯米调拌均匀了,倒入蒸笼,盖上盖子,灶桶里就可以生火了。炊到番薯米烂了,杉木蒸笼的味道串到番薯米饭中了,那才是香。如果番薯米中很少坏家伙,或者托祖宗的福,全部都是好粒,那样的番薯米饭就够你思念一辈子了。

    番薯米再怎么洗,煮好的番薯米饭还是有一点甜,甜的饭要和咸鱼搭配。咸带鱼,咸鲳鱼,咸黄瓜鱼什么的都行。有一种鱼,只有手指头大小,泡在盐水里,更是绝配,味道奇特,特咸,耐吃,价格非常便宜。这种鱼在福州有一个特殊的名称,福州人发明了一个特殊的字来命名它,写作(鱼奇),读gie,去声。(鱼奇)囝配番薯米饭,等于苏联的土豆烧牛肉。(鱼奇)囝的名气很大,福州一家最大的酱油厂,生产酱油虾油的,大名就冠“福州酱(鱼奇)厂”,招牌很大,广告很多,所有容器上都标上了厂名,是正楷写的,颜体,(鱼奇)字尤其美术。

    今天的人,大都肥胖,不肥胖也难免营养过剩,不是今天的人不想瘦身,饥饿凄惨的人一旦有一点小钱,怎么也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很多人想瘦身,就是难熬饥饿时胃肠道刀割的疼痛,那么,你吃番薯米饭好了,保证胃肠道填得饱饱,一点缝隙也没有。吃过番薯的人都晓得,吃番薯就是爱放屁,放了屁,里面就绝对充实了。充实归充实,全是纤维,营养价值不高,连大米的淀粉都泡掉了,肥胖不了,一举两得。

    当年炊番薯米干饭的人会当家,深谙系统工程理论。不明就理的人以为他们不讲科学,把大米的营养物质滤掉了,暴殄天物,其实不然,泔水拿来喂猪了。

    猪很关键,猪在家里的地位超过任何人。“养人会厌,养猪不厌”。不养猪怎么让小孩读书娶媳妇?有道是:“一猪,二女婿,三囝,四丈夫”,(終于明白什麼意思了)这是地位的顺序。

    有人认为这“猪”是隐喻“猪哥”,第三者,相好的。其实未必。早先农民占全国人口大多数,农村大都聚族而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监督机制很健全,还有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来不得半点含糊。

    有生活经验的人描绘了这样一幅场景:丈夫回家了,本来也想亲热亲热,无奈孩子跑来了,自然要呵护孩子。巧的是女婿串门来了,女婿半个儿子,平日里不住在一起,隆重接待,事半功倍,以后儿子讨媳妇还指望女婿赞助。讨厌的是猪还没喂食,饿坏了不长膘,还会拆了猪圈,拱了大门,登堂入室,不得已,先喂猪,再招待女婿。有空了招呼儿子不迟,那老不死的自己看着办。

    猪是如此不可怠慢,作为人的我们,就只能吃饭渣,咽番薯米了。

    啊,我伟大的祖国,在你广袤的土地上,任何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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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鼎.灶

都说福州是一个很落伍的地区,习俗很传统,语言很滞后。烧饭的铁锅不叫锅,叫“鼎”,谁叫“锅”,谁遭人白眼,被视为异类。几千年的乡音缭绕到今天,活化石迟迟不肯退出历史舞台,苦苦支撑,惨淡经营。

  鼎的歌唱你听过吗?

  现在是寂寞了。

  当年的锵锵之声堪称时代的强音,直上青云,钢琴只望其项背,是迷路人的慰藉,落魄人的梦幻,断肠人的期盼,和炊烟一道,写就了田园诗。

  虽然这声音刺耳,令牙齿酸酸痒痒,每隔十天半个月的,能事的主妇总是义无反顾提了鼎到家门口,叫鼎来个底朝天,粗手握一柄锄头,为鼎剃个和尚头,这叫“刮鼎”,鼎便在此时乐得引吭高歌。懒婆娘不作为,鼎底烟灰重重,柴火死命旺,就是不开锅,糟蹋家财,祸及子孙,这样的媳妇纯粹“十出”的货,迟早退回娘家自己煮饭,“自煮”。

  刮下来的烟灰蹊跷,水蛇牳的毒放在里面,所以水蛇牳没了毒,咬了也无关紧要,但水蛇牳咬过的人一旦从烟灰上跨过,就九死不活。烟灰要及时清除。

  鼎是厨房的主角,明星,位置显赫,理所当然居灶前的中央。所有的家什都围绕着明星转。现代的明星、领导,学习鼎的作派,配备美女秘书、魁武保镖、司机勤务工作人员一大帮,其规模其声势和鼎还有一段距离。

  过去的鼎大人物大模大样。最小的一尺八,三尺直径的也只等闲。鼓山涌泉寺的鼎就别提多大了,当年三千比丘、比丘尼的稀饭一锅煮,锅铲用的是铧铲,锅刷起动竹扫把,清理街巷的那种,那才叫钟鸣鼎食。鼎还在,三口,有空你自己去看看。过去也有小鼎,号称“两耳鼎”,我就用过。两耳鼎系在草鞋蒂上,流浪的人专用,居家不宜。现在时代不同了,家家户户都配备了两耳鼎,人人都背井离乡了。

  鼎大了,鼎的底座灶也大。灶大了,厨房大。厨房不叫厨房,叫“灶前”,闽南叫“灶脚”,尊重鼎就尊重鼎的龙椅,和突出莲花座,炫耀坐骑的道理是一样的。

  灶有讲究,体态臃肿,臃肿了才坐得下大鼎,一般坐两口,有备无患,必要时双鼎齐上。两鼎之间,埋一水缸,吸纳过火余温,出热汤,形成三权鼎力之势。一餐伙食上桌,洗手脚的热水也有了,除非洗澡杀猪,不必浪费能源。迟归人的也不怕遭冷遇,预留的饭菜放在后鼎保温,合理科学。

  灶裙华丽,贴砖绘图勒线条。灶面宽,便于放置钵碗瓢盘。灶膛开阔,来者不拒,吃得开。烟囱乃灶之大旗,直竖蓝天,矮了品位低,官运不亨通,没有吸引力,火就不旺。

  灶既然讲究,砌灶的仪式就得隆重,得好好伺候泥水匠,发红纸包。砌灶也是考师傅,俗话说:“郎中怕咳嗽,泥水怕砌灶”。一不留神,就倒鼎倒灶倒烟囱,浓烟滚滚熏死人,要不就主次颠倒,“前鼎未热,后鼎啪啪滚”。就像美国的副总统占了前台,准是国家遭殃了,糟菜了。出了慈禧太后,摊就不好收了。有的师傅胸有成竹,画龙点睛,偏偏被怠慢了,师傅便捉了一只癞蛤蟆在灶膛底下,下蛊。我在《下蛊》的文章里提到。导致媳妇一下厨,老是内急,不停地厨房茅坑两头跑,不是饭焦了,就是煮不熟炖不烂,传闻乡里。

  鼎的下手,俗称“灶前帐”,现在下岗的多了。原先,灶面上,鲎勺、笊篱、竹蓖、锅铲、鼎搓、锅刷、捞瓢、蒸笼,凑齐了。灶下的,火钳,铁的。吹火筒,竹制。火麸耙,木家私,用来清理灶膛火灰,形状和放酒坛里拌酒粬的木捅相当,巨无霸可以当“扒覆”,晒谷场上显身手。炭瓮,收集木炭。

  灶前还有炉子、火锅、火笼、碗橱、案桌、锅碗瓢盆、瓶瓶罐罐、砧板、菜刀、剪刀、磨刀石、水缸、水瓢,挑水桶、打水桶、脸盆、洗澡盆、洗脚盆。泔水缸只能挤到门外。

  灶前还要放置一些柴禾。烧茅草符合生态平衡,烧树枝伤林木。现在山上的茅草树叶没人要了,堆集厚了可能引发大火烧山。烧茅草要先捆“纹头”,就是把茅草打八字,捆成小枕头,再积小捆为大捆,好搬运,不撒漏,卫生,防火,不占地方。灶前再大,空间总是有限。纹头在灶膛里,火候大小好控制,不会引火到灶外。

  灶前是大杂烩,大染缸,什么都往里面放,既是卫生间,又是厨房间。过去的家庭没有专用洗澡间,马桶间,难怪现代人参观故宫到处找皇后娘娘的卫生间,不过皇后娘娘的卫生间不在厨房。

  过去的厨房,繁杂,闲散。繁杂了有富裕感,琳琅满目,用起来一应俱全,得心应手。闲散着自在,它自在,我悠闲,延年益寿,快活如仙。

  现在的厨房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紧凑,逼迫,令人精神紧张,一脸肃穆,时时督促你搞卫生,为厨房加班加点作贡献。

  鼎也有通底的时候,裂了,穿孔了,漏了,不要紧,补鼎补脸盆的经常路过。叫来钉上几粒铆钉,抹点泥灰,一样用。就怕“补鼎补大空”,用力过猛,捅了篓子,越补窟窿越大,那就没指望了,吵架理赔。周围的人有好戏看。

  过去的人喜欢补,衣服要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鼎、盆、缸、碗,都一样,照补不误,勤俭持家是传家宝。补过的碗现在可以拿来当艺术品展览,价值连城。

  鼎灶是家庭兴旺的象征。

  扒人鼎灶,是对他人极大的侮辱,罪恶满贯,乡下人自古不敢下此毒步。

  到了公社化时期,大炼钢铁,家家户户的铁家伙硬家私,一夜之间,全砸了,打家劫舍,连锅端,连鼎端,没商量。

  千年等一回,几千年一遇的古怪事,有幸让我们见证了。

  凄苦不过揭不开锅,没锅怎么揭?没鼎怎么揭鼎盖?跑去吃“大锅饭”,吃不了几个月,全公社也都揭不开锅了。只好各家各户自备口粮,有口粮没鼎,生米煮不了熟饭,如何是好?当时兴起了“炖罐”热,自家按人头配备炖罐,放在生产队的大蒸笼里蒸饭。一时吃错饭、偷吃饭、偷撮米的事件经常发生。统一煮菜,那不是菜,是“猪饲料”。

  没了鼎的家庭,冷冷清清。不洗澡也还得洗洗手脚吧,没办法,不管男女老幼、老弱病残,开展全民大健身,洗冷水。

  村里没了鼎的欢唱。

  我的奶奶赶上那年头老病,奄奄一息,动弹不得,更不能上公社食堂就餐,每日三餐,难为我六十多岁的伯母偷偷摸摸藏了一点饭菜回来,做贼一样。屋漏偏逢连夜雨,被发现了,说是里通外国,里通台湾,暗藏特务。那时蒋介石要回老家,号称“**大陆”,阶级斗争不能不抓,敌情观念不能没有。后经乡亲说情,罪责免了,责令“抬了来!”抬不起,仍旧每餐要死要活请示讨饭,比当乞丐还艰难。不久,奶奶就走了,走之前都不能吃到一口热饭菜,饿得把洋油灯的煤油喝下了,死不逢时!

  怪谁?

  时下流行一句很拽的口头禅:“命苦不能怪政府”!

  不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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篦梳

千万别“去和尚寺里借篦梳”!

这是福州话的一句口头禅,当今照样流行。谁要是去和尚寺里借篦梳了,就说明这个人太愚钝,或者太离谱。你说和尚寺里有篦梳吗?人家一个个光头白脸的,拿蓖梳来干嘛?当然,人世间的事情无穷无尽,“一切皆有可能”,即使是这样,你去了,岂不是挖苦人,人家会借给你篦梳吗?

早些日子,篦梳还是居家必备。当初,谁要是告诉你“篦梳将退出历史舞台”,你也一定会把他看作是“去和尚寺里借篦梳”的一类人物,然后毫不客气地揪他上批斗台!

说起篦梳,福州人都记得福州的“洪塘篦梳”,蜚声海内外。

篦梳是头梳一种。福州是中国头梳的三大产地之一。1976年福州北郊新店出土的一座南宋王升古墓中,就有六支用黑水牛角制作的角梳。1933年,福州润光厚角梳庄制作的“童牛”牌角梳,在美国芝加哥百年进步博览会上荣获金牌奖。1935年,邹元毕邹振记角梳庄制作的“牛角虎梳”参加国际工艺品“小吕宋赛会”获金质奖。据说,巨商胡文虎曾出价半斤黄金购买此梳。“牛角花梳与金同价”,“一时被传为佳话”。

可见商业炒作在福州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群众基础。

篦梳是头梳中的战斗机。

当年,长头虱的人还是很普及的,远高于文化的普及率,或者说,蓖梳就是文化,不仅是文化,还是卫生。长虱子了,好,篦梳就大显身手了。篦梳是竹子制作的,不容易断裂,经得起拉扯,就可以把间隙分布得很小,小到只能只能容纳头发丝通过,其余的附加物,虱子、虱子蛋,就被虑掉了,清除了。尤其是虱子蛋,粘连在头发中,不下大力气无法分离,这对于篦梳来说,可谓小菜一碟,篦梳一到,害虫一扫光,断子绝孙。

篦梳的妙用远不止于此。如果说篦梳仅仅用于灭虱子,那各家各户一定会把篦梳藏得牢牢,谁家的篦梳让人看到了,就等于谁家不干不净,邋遢龌龊,还会把虱子过继给他人,变独挠挠为众挠挠,独乐乐为天下乐,那还了得!就凭这一点,也要赋予蓖梳更多光荣的任务,尤其是美化的作用。

篦梳也确实不是坏东西。

如果说洗头发是水洗,那么篦梳梳头就是干洗了。粘连在头发上,还有头皮上的粉尘,颗粒,谷壳,树叶,污垢,全都荡涤一空,节约用水,适用于干旱地区乃至地球水源枯竭的将来。

实际上水资源丰富的江南,像福州,篦梳的使用率还要高一些。江南气候潮湿,霉菌泛滥,无孔不入,爱美的妇女不堪其扰,天天洗头发也不能洗掉头皮屑。

现在的情况看似要好一些,洗发水多多,很多品牌的洗发水卖不出去,就打出去头皮屑的口号,让你天天用他的洗发水,洗发水就抛售一空了,价格也畸高。哪一天你爱惜金钱,不用洗发水了,头皮屑就立马卷土重来,你说狠毒不狠毒!

要是你有空的时候多看看俺老农的文字,就会获取古老的法宝,最新的科技成果,还有基本的常识,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不就是头皮屑吗,不就是霉菌惹得祸吗,到药店卖几粒“制霉菌素”,泡水稀释一瓶药水,拿来涂抹头皮头发,不急着漂洗,也不妨碍观瞻,治霉菌而不是去头皮屑,药到病除,一两天就痊愈了,连头皮屑也没踪影了。哪用得着天天麻烦?
现代社会无商不奸,连传播媒体都在助纣为虐。

在抗菌素发明之前,为了省钱省事,头皮屑的难题就只能依靠篦梳了。

先前的妇女,宁可拿着篦梳干洗,而不勤于水洗。连男人小孩,也轻易不水洗头发。那时候热水器还没安装,自来水也有待引进,电吹风还不普及。洗一次头发,要先烧热水。烧热水之前,要洗锅。那时候锅也不多,一口锅什么都干,炒菜以后的油水不容易清理干净,较费工夫。有了热水,还要清洁剂。肥皂很贵,洗头发更要用香肥皂,就双重破费。很多人都说榨茶油留下的下脚料茶饼是洗头发的首选清洁剂,不但干净,还去头皮屑。茶饼也不轻易获得。茶饼洗后的头发,漂洗特别费热水。你说洗一次头发容易吗?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民间都有中医学理论基础和世代经验,说是经常洗头发会偏头痛,那是因为水是湿的,一旦得了“风湿病”,那就苦了,叫苦都来不及了!

这个观念直到现在还有人原原本本地保留着。前几年我带了一家老小去云南,云南也不缺水,当地人很为我们担心,有一回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们天天都要洗澡洗发,就不怕把身子骨洗坏了!”真难为了他们。

由此可见,是那个年代造就了篦梳。一把篦梳,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记忆了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价值取向和人生哲理。
篦梳梳出的头发,一根根排列有序,整齐划一,一丝不苟,纹丝不乱。如果再拿“美人柴”(白楠木)泡水的黏液当发胶,效果更佳,保持更长久。要梳“朋克”的“鸡冠头”也轻而易举。现代的人为了达到这一标准,要花几百块钱,去美发店靠特殊药水,或者热烫,才能把纷乱的头发拉直了。数典忘祖,劳民伤财。

篦梳可谓多面手,经济实用,绿色环保。

不要以为篦梳梳过虱子就不成器了,也不要以为当年的人长了虱子就不可收拾了,虱子有虱子的氛围,虱子有虱子的风味,不长虱子也不要英雄气短,长了虱子依旧玩味人生,正如魏晋南北朝的玄学家可以一边谈玄学一边掀开棉大衣,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捉虱子,偶尔也穿插几句虱子经,仍不失大学士身价,仍然风流倜傥。

这就难怪当年的少女少妇,整天价握着篦梳不放,一不小心就梳上了瘾。“头不梳、脸不洗”是懒婆娘的标志。大家闺秀,良家妇女,一大早起床,免不了要梳头,往往一梳就是几个小时。这也不稀奇,现代职业女性不也时常花费半天一天去美发院梳妆打理。当今的影视明星歌星模特,要再现当年女性的风采,非得请几位化妆师辛苦劳累一两个时辰。所以,过去的大户人家,家里有丫环的,大都忘不了配备一两位专职梳头技师,巧把青丝各样装。

梳头的精细功夫,最令人陶醉的时刻,艺术的顶级境界,还属篦梳篦头。把经脉梳通了,把精气神梳出来了,把自信心梳发了。一梳再梳,一展英姿,一现娇容。梳的是怀念,梳的是期盼,梳的是一时一地的悠闲,梳的是一生一世的追求,梳的是一个时代的情节。或高山流水,或巫山云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青丝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般情趣,在一个失去了篦梳的世界,该向哪里去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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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骨 

年纪稍大的福州人对炸骨都有迷恋情结。

炸骨,按字面说,是油炸的骨头。

福州的“炸骨”,指的是猪骨头,更多的是鱼骨头,也就是下脚料,本来要废弃的,拿染色的面粉包了,再下锅油炸。香,酥,油腻。且个头大,鱼的脊梁骨连刺,本来就大,还粘连了一些没剔净的肉,再包裹了一层面粉,油炸了,面粉膨胀了,发福了,大腹便便。又色彩鲜艳,或黄或红,像裹了棉大衣的军官,岂止军官,怕都有校官以上军衔了,大有分量,众目睽睽,不可小觑。

摆酒席的时候,首先上桌的就是炸骨,军官嘛,身先士卒。一堆堆,小山一样,把整个桌面都占满了。越满,越说明东家阔气,令客人流口水,也越令人满意。

满意也好,流口水也罢,这炸骨却不是客人吃的。

那是摆样子,摆好看的,检阅。

酒席要开张了,炸骨不能老摆在那里占位子,就被客人平平分,分掉了。等到吃饱喝足了,谁都忘不了把这“酒包”带回家去。

炸骨是拿来犒劳客人一家人的。

哪位客人要是把炸骨吃掉了,问题就严重了,家里人绝不饶恕,下一回喝喜酒绝对轮不到他上场。下一回归下一回,当晚就不好受。家庭主妇就要骂到大街上了:“你这死路边倒路角的,吃了去死!别回来了!”

隔壁邻居免不了要来看热闹,也有劝架的义务。一听说是去喝酒吃了炸骨,不但不劝,还帮凶:“你是不是七世的饿鬼?破相!人家东家再怎么穷,也要让你吃个饱,你脑袋瓜进水了你,活该!今晚睡猪栏去吧。”


今天的年轻人以为我在说笑话,要不然就陡增了他们对过去的人们的厌恶感,他们会说,那是一个多么愚昧和充满暴力而且没有人性的岁月啊!

我还是要如实相告,都是真人真事,而且,现象还相当普遍。

那个年代穷。夫妻一般是合起来睡觉,分开了吃饭。每个家庭成员都有自己的米缸。即使米缸是公共财产,煮的饭也要一是一二是二分摊了,互相监督,不能多吃多占。

这不是谁的意愿,国家规定了每个人的口粮,分粮到口,不就是贯彻落实党的方针政策,分解到人。

也不能说因此就夫妻反目,六亲不认了。爱情亲情友情还是要讲的。正因为要光顾到每一位家庭成员的基本温饱,在食物极端匮乏的时候,就越发要讲原则,讲道理,讲政治,才能杜绝腐败,避免苦乐不均现象发生,才能保证每一个家庭成员都茁壮成长,不至于饿死饿坏了。就不能浪费每一粒粮食,更不能糟蹋了比粮食更加宝贵的炸骨。

炸骨拿回家来的时候,也是全家最快乐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兴高采烈,争先恐后,来不及拿筷子了,“五爪金龙”直接往酒包里淘宝。审美观和艺术观就在此刻得以阐发,个性在瞬间凸显。浪漫主义者注重色彩。美食家讲究味道。营养学家研究进补。实用主义者捡块头大的。政治家维持秩序。战略家在隔岸观火。每个人都得到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满足。

有的家庭延迟了开饭时间,等到去喝酒的人回家了,关键是酒包回来了,才一家子围在饭桌前,过年过节一样,拿炸骨下饭。

顾家的人,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都顾家,他们去喝酒,说是去喝酒,不如说去执行一项任务,当搬运工,恨不得把酒桌上的所有的佳肴都搬运回家,自己舍不得吃。也不是全不吃,他们把能夹起来的全夹到自己前面,剩下的,零碎,垫底的,还有汤水,拿调羹舀了,还要标榜自己是美食家,说道:“味道全在汤水里啊!”把好吃的,新鲜的,热腾的,先让桌子尝鲜。心理也有些不自在,偷偷瞧瞧别人,总会遇到赞赏的眼光,于是大家心安理得,继续革命,齐齐喝汤水,觥筹交错,吆三喝四。临走,还要吃上一两碗干饭。毕竟,肚子里都没货。

也有人对这种现象横加指责。他们鄙视习俗,斥之为丑陋,论定为“封资修”流毒,要肃清,乃至封杀婚丧喜庆宴席。他们是社会贤达,知识分子。他们向往文明和优雅。政府下达了文件,规定酒席不能超过三桌,不许收红包,不许大肆操办。还派了工作组下乡,横加干涉。谁要是不听话,就罚款,就没收,就办学习班。

这不奇怪。据说“四人帮”之一,在牢狱里从新闻看到当时的市井生活,就忧心忡忡,闹着要向党中央写信汇报,要坚决杜绝铺张浪费风,不然坐吃山空,整个社会就垮塌了!没事找事,杞人忧天。后来被皂隶冷嘲热讽,粗言相加,恩威并用,方才息事宁人。

可见那时候,人,不被人当作人,只当作机器看待,连畜牲还不如。

炸骨,那不就是鱼刺,不就是饲料么?与猪争食,人都走到了这步田地了,还要再节约,要赶尽杀绝!

后来,连鱼刺也没有了。鱼刺还有一丁点儿的荤味,怎么办?找有荤味的蔬菜,茄子也可以。没有茄子,包菜也行,有菜就行,没菜也行,黄鼠狼生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后来就饿死人了,出人命了,还不能说,说了就是对社会主义不满,就不爱国,就危险了。

那时候,没死的人,也一个个水肿,进入死亡边缘。

班上的同学,还有隔壁邻居,有事没事了,就按自己的手脚,也按别人的手脚,看谁的皮肉塌陷得深,弹回来慢。
没看到不水肿的。

牛,死到临头的时候,还会流眼泪。

人,时时被阴影笼罩,那是前来摄魂的无常,它的幽灵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年代。

我们深陷孤岛,与世隔绝。

但我们的心与世界时刻相连。

让我们欣慰的是,我们还肩负着重大的责任,要去解放水深火热之中的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喊着口号,就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说明还有比我们更加困难的人们,即使让我们为之奉献一切,我们也毫无怨言。只有危难中的人最能体恤危难中人的苦衷。

在死亡的阴影下,炸骨是难得一见的荤味,是营养,是炸弹,是原子弹,可以吓退死神,是我们的救命稻草。

命悬一线的时候,稻草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一会儿的“割资本主义尾巴”,把家禽家畜都割掉了。“三五成群”,超过了,就是资本主义,鸡犬就升天了。

一会儿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亏他们想得出。

我们没有得到别人的援助,难道我们自救还不行!

好在死人的事总是经常发生,有死有生,也要有人结婚。婚丧喜庆,总要摆酒席,千年不变的习俗。好也罢,丑陋也罢,顽固不化,惨淡经营。

宴席是家族大融合,朋友大聚会。一方有难,八方支持。总会把稀缺食品搞到手。就总要让人吃得饱,喝得足,总要有炸骨。总要让人把美味佳肴合着炸骨带回家去。

有的人热心肠,一旦有了炸骨,还要喊上亲朋好友一起来,相濡以沫,救苦救难。

把炸骨,还有佳肴一起回锅了,酒肉飘香,那是神仙过的日子,我们一个个就都是神仙了。至少,我们可以安慰自己,有一段日子,我,是死不了了。

我们围坐在桌前,流着口水。那眼神,是狼,贪婪地闪忽着犀利的青光。是心与心的交融,凝聚着猎食的亢奋。打虎亲兄弟,饭桌就是猎场,就是战场,肩并肩就亲上加亲,同病相怜,同命相依,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激荡着视死如归的慷慨。是心灵的鸡汤,心灵的慰藉,心灵的炸骨。是甜蜜,是梦幻,镌刻下终身难忘记忆。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到山区一位老师家里喝喜酒,酒足饭饱,还有几位学友把炸骨集中了,徒步十几公里,到一位同学家里去,到那里去重温旧梦,感受无穷的曼妙。

那个年代的口号是“吃死无怨,饿死凄凉。”

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到了今天,大腹便便,还要饥不择食,日日觥筹交错。

我至今喜欢和如狼似虎饕餮的家伙共进美餐。

一起吃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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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泥

 芋泥是一道食。

    “做戏缺不了瓯瓯囝”,“瓯瓯囝”就是铃铛,夹杂在音乐中凑热闹,拍节奏。福州人宴会也少不了芋泥,作为主食之一。

    芋头贱。便宜。用多了被人骂,说明东家吝啬,要不然就是看不起客人。不用也不行,都是大鱼大肉的,不但成本高,也容易腻,令食客昏昏然。关键是把握分寸。

    芋头和菜头(白萝卜)一样,都是大菜中垫底的货,配角,丫环。比如,炖排骨汤,垫菜头。炖鸭子,垫芋头。几乎成了绝配,相得益彰,相沿成习,拆借不得了。

    芋头唱独角戏的,芋泥堪称一绝。

    芋头硬朗,越是硬头货,人们越是要让它软下来,以满足人的征服欲。

    所以,芋头要捡硬的,粉的,就是淀粉多,充实的,沉的。芋头蛋不行,要的就是槟榔芋,跟头颅一样大,头颅一般硬的。

    把芋头炖烂了,捣成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加糖,甜甜的。加油,柔柔的,滑滑的。在油水奇缺的年代,尤其要加猪油,猪油有荤味,吃了以后即使断粮三天三夜,也不至于一命呜乎。当年饿死鬼太多太多。现在的人灰色收入不计其数,油水太丰厚了,大腹便便,不能多加油了,改用滑汤替代,与时俱进。再加上梅舌,芝麻,葡萄干之类,白加黑,花花绿绿,五颜六色,酸酸甜甜,香香热热,就有些姿色,有些韵味了,就秀色可餐,奇货可居了,就皇帝女儿不愁嫁了。

    芋头不能多吃。少吃无妨。据说吃多了会傻。福州人常说“芋愣”,就是说吃多了以后,愣愣傻傻的,跟芋头一样。有什么根据?你问我,我问谁去?前人说后人传罢了。中国的传说绝大多数还不都是这么来着,谁有精力一样样考证?以目前的科学技术能力,倾全国之力,也不容易办到。

    不过福州还有一个传说,说有一位后娘,专门欺负“乞长子”,就是丈夫前妻的儿子,只给他吃廉价的番薯,让自己生的儿子吃芋头,后来,自己的儿子就成了芋头脑袋瓜了,乞长子后来考上了状元。这位状元姓啥名谁,也不知道。孤证无力,姑妄听之。

    但我还是要提醒诸君。提醒之后,吃傻了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芋泥跟林则徐有一段渊源,那倒是真真切切。

    是故,吃芋泥就不是吃芋泥了,也不是吃传说吃典故了,吃的是文化。

    话说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帝国主义反动派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就想出了鬼点子,要捉弄捉弄民族英雄。这一回,他们宴请林大人,席间端出了一款冰激淋。福州没有冰窖,无缘冷饮。那时候世界上也还没有制冷机。林大人一见冰激淋在不断冒气,就猜想这道菜一定有点烫,自然而然就放在手心,时不时吹吹气,以免烫了舌头,出尽洋相。谁知道冰淇淋这玩意儿也不怎么耐吹,七吹八吹,慢慢的就瘪了,软了,塌了,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更气人的是那一帮洋鬼子在一旁哄堂大笑。

    后来,林大人依照礼节,还是回请了洋鬼子。请的是家乡菜,不经意间芋泥就上场了。

    芋泥刚刚出笼的时候,上面浇了热油,却一点儿热气也不冒,热气全让油封住了,冒不出来,热量还不容易扩散。这道菜在冬天特别吃香。

    看官千万记住了,吃芋泥,一定要吹气,不烫了再吃!

    这道菜有些香,有些艳,有些馋人,满座争先恐后要品尝林则徐林大人林大官人的家乡特色菜。不料,旋即,文质彬彬的洋大人一个个都顾不了绅士风度了,坐不住了,也站不住了。脸红脖子粗。眼神直了,泪眼汪汪。舌头伸出来了,长长的,红红的,悬在那里,就像吊死鬼。还摇头晃脑,手脚哆嗦,哇哇乱叫,活蹦乱跳,一个劲跳舞。钢琴分明弹的是华尔兹,他们却跳起了迪斯科。那时候迪斯科还不怎么时兴,难免章法有些乱,有的人甚至跳到了椅子上,还要往桌面上窜。伺候的人惊呆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场面失控。有的人舌苔剥离了。有的人嘴唇遭殃,红、肿、热、痛、溃烂,俨然猪拱。有的人三天三夜都进不了食。

    林大人惭愧有加,急忙赔礼道歉,另加安抚。不知道漂洋过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在中国呆过好长时间的洋大人竟然不知道吃芋泥要吹气。

    消息传到福州,很多人都说林大人是有意为之,意在回敬。

    有必要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谴无道,何必自己动手。

    不该曲解了林则徐。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大气之人,叱诧风云,何必拘泥于小节,何必搞这些小动作。

    所以,福州人也常说:福州人,出去的都是龙,不出门的,都是虫,一如“闽”字

    民间至今还是流传着一报还一报说,拿来排遣怨愤,标榜胜利,面子全都拿回来了,志满意得。以资意淫,隔江犹唱后庭花,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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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的灶糖灶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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